先不提出現死者的案件細節,總之接下來的工作和生活總要繼續。法醫的鑒定尚且需要時間,非專案組内部的警員也隻在需要苦力的時候才會被調用,一道孤魂突如其來的尖叫也就在時間的沖刷下漸漸淡化,如果不是偶爾前來要人的市局電話,格瑞絲恐怕都已經淡忘了那名不知身份的死者。
被毫無抵抗穿胸而過的死者在警察之間變成了一個都市傳說,因為無論如何她都不應該會死的那麼幹脆。造成那緻命傷口的兇器至今無從考究,任何一個法醫都無法推測出怎樣一個能夠被帶離房間的鈍器可以在瞬間突破兩次肋骨并精準破壞心肺,這一瞬間需要的力或許是生物無法做到的。
案件暫時陷入了停滞,那場大規模的詢問除了抓到幾個瓢蟲和麻藥販子以外,并沒有抓到任何一個手裡沾染了人命——至少不是那位無名女士的命的家夥。案件一無所獲,酒店的那一間房間所在的樓層都被封鎖着。
冬天悄無聲息的卷着落葉行至腳邊,雖然那不勒斯處于地中海氣候的影響範圍内,但溫暖濕潤的平均值中總會存在些許漏網之魚。等格瑞絲感受到滲入骨縫的寒涼時,學校的假期也伴着冷空氣一同降臨在了每一個學生的身上。
納蘭迦是否有真的好好接受學校教育這件事或許有待商榷,但其父的的确确是需要進行修理了。格瑞絲挂斷老師打來的電話,深深地呼了口氣。
沒有什麼比工作之後接到突如其來的電話更鬧心的事了,如果有,那這個電話就是老師打來的。那位關心學生學習情況的老師向格瑞絲反映了納蘭迦的學習成績,如果說福葛是個讓人絕對省心的孩子,那納蘭迦恐怕就是亞洲父母最怕的那種小孩了。
格瑞絲生前年僅20歲,才剛剛到可以合法領證的年紀,自然是未曾生育過一個與自己同科同屬同物種的幼崽——此時此刻這位年輕死神竟然詭異的感受到了家長的心态,或者說,一胎太過聽話導緻對二胎的麻煩毫無概念的家長心态。納蘭迦的學習成績簡直是令人發指,他連字母似乎都沒有認全,數學更是答了個一團糟,老師從層層疊疊的空白中唯一找到的正确填寫内容是他的名字。
而老師更多提及的内容實際上并不是這個孩子的學習态度如何,而是他在課堂上經常出現的困倦,以及在放學時與周邊同學格格不入的心情低落。那副樣子簡直就和甯可在辦公室加班蹭水電網也不想回到家裡面對不斷哭泣的孩子與抱怨不停的另一半的社畜如出一轍,老師的形容實在是太過于有畫面感,格瑞絲幾乎要吐槽出聲。
而這位老師顯然是一個極具責任心的人,她問過納蘭迦為何放學并不開心,但小少年給她的回答并不算令人滿意。他的敷衍和逃避讓老師頗為疑惑,并最終在期末考試後化為了打給格瑞絲的這通電話。
“劉女士,我查到是你為吉爾卡辦理的複學手續。”老師的聲音露出了即使是被無線電信号扭曲過都無法掩蓋的擔憂,“吉爾卡的父親拒絕接受吉爾卡的任何消息,他挂了好幾次電話。無奈之下我隻能查看學生檔案,請你來關注一下吉爾卡的心理健康了。”
“我會嘗試和他的父親聯絡的。”格瑞絲歎息道,“他現在在哪裡?有回家嗎?”
“哦……我并不清楚這件事,吉爾卡或許并沒有回家,他似乎對家裡很是排斥。”老師的聲音充滿着擔憂,“我們并不能随時跟随每一個孩子,但吉爾卡近期似乎受了傷,體育課上并不是很靈活。”
“我知道了,謝謝您告訴我這些。”格瑞絲對着聽筒揉了揉額頭,“那麼我挂電話了。”
“不客氣,劉女士。請您多關注些這孩子吧。”聽筒中傳來了挂斷的忙音,格瑞絲感覺自己幾乎被這通電話吸幹了所有的精氣神。她現在不得不去找找納蘭迦在哪裡了,學校已經放假,而納蘭迦聽起來和他爸的關系幾乎可以算得上是仇人——要是讓這小子再回大街上混去,那她和綠老師費了老大勁調整的參數就算完全白幹了。
于是她擡頭看向在她接起學校電話後就站在自己身邊的阿帕基,青年的眉頭緊皺,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雷歐,我想我們得去找找納蘭迦了。”格瑞絲道。
阿帕基認同了她的提議,他甚至比格瑞絲的情緒還激動一些:“等找到納蘭迦後,我們該去給那個老吉爾卡一些教訓。他這是對孩子的虐待!”
“我不否認這一點……該死如果納蘭迦在家裡還是備受欺淩的話,那他跑回大街上與那些小混混繼續待在一起就可以算是闆上釘釘的事了。”格瑞絲揉着鼻梁,“如果隻是去小偷小摸暫且還好說,那如果繼續被卷進搶劫案,甚至更加惡劣的事情中呢?要知道這小子可把‘義氣’看得比自己的前程都要重。”
阿帕基幾乎就要直接穿上外套出門了,好在格瑞絲突然想起自己并不需要非得去大街上喊叛逆期青少年的名字。她拉住了阿帕基,又拿起了電話聽筒。
“怎麼了?你要給誰打電話?”阿帕基疑惑道。
“給綠……給格倫·格林打電話,就是吉安盧卡的律師。”格瑞絲一邊撥号一邊說,“他有些特殊渠道能夠幫忙找人,我們沒必要在冬天的夜晚這麼急着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