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有可能是唐今珏出價太高了,高到他們沒法拒絕,哪怕頂着真要蹲幾年的風險,也願意為了“耀祖”挺身而出,把她拖下水。
她知道唐今珏必定會報複,而且這次很可能不止是報複。
她緩步前行,最後停在了宋書承面前,鎮定打招呼:“宋伯伯好,不知道叫我來書房,所為何事?”
不等宋書承說話,嶽母倒是惡人先告狀,站起身惡狠狠說:“什麼事?讀書讀的你連親爹媽都不認識了?”
眼裡的嚣張比在恒謙躍樓下攔住她時更甚,像是得了什麼厲害人物撐腰。
“我說過,”嶽時雨原本低垂着的眼眸突然擡起,直直看向朝她發難的嶽母,“三年代價,賭嗎?”
許是被她的眼神吓到,嶽母雙腿一軟,一下坐在了地上,也不知是本能還是故意為之,拍着大腿就開始哭天搶地。
“造孽啊!我十月懷胎生了這麼個沒良心的,一把屎一把尿喂養你長大,找了個好人家連爹媽都不認了,還要送你爹媽去坐牢!”
見她和宋家人不為所動,連帶着方才一直安坐着的嶽父,也開始故作抹淚,“養出這麼個女兒,真是讓人見笑了。”
也不扶起嶽母,還指着她怒罵:“你看給你媽氣的,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嶽時雨從前覺得,趙瑰莉這個鸠占鵲巢的厚臉皮。
這麼一對比,趙瑰莉那臉皮還真是薄如蟬翼,簡直太講武德了。
現在在宋家,不比在遊心小館的包廂裡,隻有他們三人。
即便宋北洛已經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和這難纏的嶽家父母沒有任何關系,但宋家人不知道,也不能讓他們知道。
還沒想要應對方法,所以她對一旁撒潑打滾的二人,隻能冷眼相待。
可他們沒什麼耐心,尤其是嶽母,囫囵爬起身,抄起邊桌上的茶杯就往嶽時雨身上扔。
嶽母撒潑的場面她也不是第一次見,上次扔月餅盒那回就有幸見過。
要不是她反應快,堪堪躲過,隻怕是要破相。
這次倒好,她身子一側,茶杯擦着她臉頰,砸在了她身後的屏風上,飛濺的碎片像是長了眼睛一樣,往她眼睛飛來。
本能閉眼,腰間一緊,滿鼻的雪松香氣,身體霎時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再睜眼時,宋北洛一手摟在她腰間,一手擡起為她擋住茶杯碎片,眼神裡滿是怒意看向動手的嶽母。
“二位,”一直沒說話的宋書承面色一冷,厲聲道,“我請你們進來,是因為你們是嶽小姐的父母。但是父母不代表就能動手,況且你們現在傷的是我兒子!”
宋北洛受傷了?
嶽時雨立馬拉下宋北洛擋在她面前的手一看,手背上果然有道一指長的劃痕,絲絲血漬正順着皮膚紋理外滲,在本就白的皮膚上異常顯眼。
傷她可以,因為這是她借嶽時雨身份的代價。
但是傷宋北洛,不行。
鬧到現在這個地步,宋書承會怎麼看她她也管不上,今天這事不了,無論是她還是嶽時雨,都安生不了。
她拍了拍宋北洛手背示意他松開。
見宋北洛低頭朝她搖了搖,她隻能拉過他的手腕,輕推了推,讓他遠離這片馬上要成為戰場的地方。
早在宋北洛怒目相對時,嶽母就被吓得躲在同樣瑟瑟發抖的嶽父身後,隻敢露出半張臉偷看。
嶽父倒也懂得什麼是大難臨頭各自飛,看她陰着臉一步一步往他們走來時,不停把身後的嶽母往身前推,像是在說一切都跟他無關一樣。
一步一句話,一句話代表一個機會,她給他們三次機會。
“覺得這麼鬧,就能如你們所願?被人當槍使了都不知道。”
“在場除了你們,都不是傻子。”
“包括你們背後那個。”
嶽母早就受不住壓迫,第二步時已經逃之夭夭;嶽父倒是頂着壓力,但也被最後那句逼得坐在了椅子上。
她壓低聲音,彎腰與嶽父視線齊平,眉眼一彎,吐露出最後一句話。
“幫個忙,給你背後那個人帶聲好。就說,她親愛的妹妹,也很想他呢。”
直起腰的瞬間,也是嶽父慌不擇路的上一秒。
看着一雙人影消失在傭人的指引下,嶽時雨這才收回目光,轉身看向一直安坐正堂的宋書承,臉上笑意變得純良幾分,“讓宋伯伯見笑了。”
剛才的最後一句話,她不能确定宋書承有沒有聽見。
畢竟她的馬甲暫時還不能掉。
反正無論她是唐家大小姐唐今玥,還是唐家私生女嶽時雨,在宋書承看來,都算不上宋北洛的良配。
但她不關心。
她隻關心宋北洛手背上的傷。
剛走回宋北洛身邊,她就聽見宋書承說:“北洛,你去找家裡醫生包紮傷口,我與嶽小姐有些話要說。”
宋北洛眉頭微蹙,“爸,我沒事。”
宋書承的語氣變得重了些,“去包紮。”
嶽時雨也不想宋北洛為難,朝他點點頭,“宋伯伯說得對,你先去包紮,我待會兒就來找你。”
聽見她這麼說,宋北洛才乖乖點頭答應,但還是一步三回頭,直至管家把書房門關得嚴絲合縫。
目送宋北洛離開,書房裡隻剩她和宋書承二人。
她沒坐下,而是在宋書承面前站得筆直。
真不愧是江南第一世家宋家的掌權人,不苟言笑的眉眼間,通身威壓;宋北洛那點通過冷漠裝出來的壓迫感,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嶽小姐,久仰大名。”
宋書承渾厚的聲音平淡,下一句話卻聽得她毛骨悚然。
“還是說,我該稱你為,唐家大小姐唐今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