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這紙飛機再重要,也不該和獎杯放在一起吧?
嶽時雨按捺不住好奇心,拿起那紙飛機輕手輕腳拆開,生怕真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弄壞了被宋北洛發現,她又得“道歉”。
展開一看,密密麻麻的都是字,像是份什麼文件被折成了紙飛機。
再一細看,她總覺得還不如不看。
——鑒定結果:材料1和材料2同為一人所留。
這是份DNA鑒定報告。
看了眼報告的委托日期,是宋北洛從她手裡拿走唐今璇牙刷的後幾天。
又看了看檢測結果出具日期,比她想象中要早,在周堯婚禮之前。
眼前情況讓嶽時雨頓時手足無措。
心裡好像被一團亂麻纏繞着,總覺得呼吸不順,手心一陣發麻無力,連那薄薄的一張紙都拿不住,隻能任由它落在地上。
所以宋北洛看似收了她給的牙刷,其實真正送去鑒定的,是胎毛筆上的頭發,和她本人不知何時被拿到的DNA樣本?
所以他早就知道她是唐今玥了,還在這兒一直陪她演?
她還在因為曾經的一句“再也不見”,一直瞞着宋北洛,利用宋北洛時還覺得愧疚不已,甚至起了要跟他攤牌的念頭。
所以在宋北洛看來,她才是那個小醜,對吧?
他,就這麼恨她嗎?
恨到為了讓她難堪,連一些情侶之間才能做的舉動,也願意跟她做?
一瞬間,思緒被強行拉回到五年前,那個被她視作最後道别,其實是二人不歡而散的雨夜。
那是一個炎熱多雨的初夏,也有可能京市的每個夏天其實都這樣炎熱多雨,隻是那個夏天她記得尤為清楚,因為發生了太多事。
因為她跟宋北洛吵了一架,在分開前。
那時候唐家因為唐哲被捕漸顯頹勢,曾經依仗唐家的合作商,現在避唐家人如蛇蠍,恒謙躍順勢吞并了唐家的大部分産業。
這一切唐今玥樂見其成,因為這就是她想要的。
唐哲入獄前就已經給趙瑰莉母子安排好了退路,自己把所有事情都攬在身上,而趙瑰莉則帶着唐今珏完美隐身,躲在江南的某個小鎮上養精蓄銳。
當時以為被唐哲抛棄的唐今璇,其實是他的後手。
而真正被抛棄的,沒有退路的。
隻有唐今玥。
唐今玥自己也早已猜到結果。
所以白天簽好遺囑和贈予協議後,在她離開前,等在山海灣八号裡,心裡因為那個請求忐忑着,卻要與出發去封閉錄制音綜決賽的宋北洛,見最後一面。
二人開始得不光彩,總不能連分開也草草收場。
起碼她是這樣想的。
窗外雨聲漸大,幾乎蓋過了電視裡《動物世界》的旁白聲音,樓上是行李箱輪子滾動的骨辘辘聲,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宋北洛平時對她一直都冷冷的,隻有偶爾心情好時,才會出現淡淡的笑意。
但今天他回來時很奇怪,黑着臉,關門動靜鬧得極大,像是等着她主動挑釁借機吵一架。
因為她的無理請求達成後,身為罪魁禍首的她,失蹤了一個多禮拜?
可她今天不想吵架。
她雖然在外人設纨绔,落井下石更是常事,其實也沒有真的很喜歡吵架。
原本想着讓他出發前先把贈予協議給簽了,免得日長夢多。看樣子今天是簽不成了,等他錄制結束再讓律師送去給他簽吧。
畢竟她要走了,宋家那邊還沒個消息,她的仇家不少,總得給宋北洛留些安身立命的底氣。
骨辘辘聲越來越近,伴随着黑色身影往門口去,似乎沒有停下的打算。
“宋北洛。”
黑色身影頓住,滿屋隻餘屋外劈裡啪啦雨聲和屋内旁白聲響。
宋北洛回過身,沉默了一會兒,語氣冷淡道:“什麼事?”
唐今玥沉下氣勾唇笑笑,“不打算跟我說聲再見嗎?”
眼看着宋北洛把着吉他包背帶的手一緊,不耐煩神色爬上眉眼,臉色比剛才更冷了些,連說話語氣也變得僵硬。
“不打算,畢竟你也沒打算放過我,不是嗎?”
她這才想起跟宋北洛的一年之約,似乎快要到期了。
宋北洛的blue hour樂隊在音綜裡過五關斬六将,雖然還沒到決賽,但已經被不少經紀公司看好,打算一等比賽結束就把他們簽進自家麾下。
那時候他跟唐今玥的事,就會變成他曾經的污點。
想到這裡,她接下宋北洛的所有不耐煩,反正也是最後一次了。
她笑得更深了些,輕聲道:“你不想說,那我說,宋北洛,再見。”
雖然應該沒有再見的機會了。
宋北洛總算擡眸看向她,隻是眸光裡無半點笑意,冷冷的,甚至比她第一次用錢砸他那時還更冷些,薄唇無情,緩緩吐露出四個字
——“再也不見。”
“你不想見我的話,那比賽結果,可以打電話告訴我嗎?”
這個問題到最後也沒有得到答案,等來的隻有一聲冷冰冰的關門聲。
事實證明,體面收場隻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唐今玥還記得,當時心髒像是被冰刀捅穿般的冰冷劇痛。
直到五年過去,她以嶽時雨的身份想起這件事,疼痛也沒有減緩半分,隻是疼多了,變得有些麻木不仁,分不清是真痛還是幻痛。
花錢果然是買不來愛情的,從前傷她,現在依舊傷她。
“阿玥?在發什麼呆呢?”
清冷卻輕快的男聲從身後響起,嶽時雨轉身的同時,順勢把掉在地上的DNA鑒定報告,用腳掃進架子底端。
眉眼一彎,笑意淺淺,“沒什麼,在參觀你曾經的輝煌戰績。”
宋北洛看向她的目光似水,眼底漣漪随着他向她伸出的手散開,宛如星光墜落的湖面,叫人移不開眼。
“等這麼久,餓了吧?我們吃飯去。”
一個小時前,她說不定還會上宋北洛的當,可是她知道得太多了。
她現在不止是嶽時雨,更是嶽·鈕祜祿·時雨。
笑意寫了滿臉,她牽上宋北洛主動伸出的手,在他的愕然下與他十指緊扣,另一隻手抱住了他的胳臂。
“來得真慢,我快餓死了!”
大掌一如既往的溫暖,一個如玩笑般的念頭從她心底湧現。
宋北洛,既然你這麼想演,那千萬别中途退場。
一定,一定要陪我演到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