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鴻正欲回答,忽聽得移動終端響了起來,看到備注寫着“陶永安”,于是打住了話頭,一邊擡手示意楊希夷稍等,一邊接起通訊:“喂,陶姐?”
這倒是巧了,剛提起陶永安,她就打來了通訊。
“什麼?!”
“啊?!”
不知聽見陶永安說了什麼,包鴻一驚一乍地,把尚在發呆中的胡苌都震回了神。
“行,行,這邊已經結束了,我再和楊導她們說一聲,馬上就回來。”
通訊對面應該是又說了什麼,包鴻的神情稍微冷靜了一些,連連點頭。
待包鴻挂斷了通訊,楊希夷連忙詢問道:“陶工說什麼了?”
包鴻苦笑道:“您剛才不是問我電子生死簿Bug修得咋樣了嗎?本來是修好了來着。”
“聽您這意思是說,現在Bug又出現了?”
“是的。”包鴻苦惱地撓撓頭,“不過這回問題應該不大,因為陶姐還告訴了我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難道打補丁也打出經驗了?
“陶姐說,好消息是,這回陰差錯勾下來的兩個生魂裡,有一個是我導師。”包鴻的表情有些扭曲,不知道是哭是笑,“這回bug把教授本人送下來了,教授可以親自來修。”
楊希夷聽見包鴻轉述的這句話,在冷幽默裡,莫名體會到了陶永安未說出口的安慰——
看,Bug又出來了,還把你導師抓下來了。既然Bug隻抓生魂,你導師尚志鵬又被錯抓,那不就是證明對方陽壽未盡?這回不用擔心他出事了吧!
于是,楊希夷露出了一個和包鴻差不多的扭曲表情:“陶工還挺幽默。”
“确實……诶,我這邊得趕緊回去,就不和兩位多說了哈!”包鴻也不客套了,急沖沖地就準備往陰律司去,才剛轉身過去,又扭頭回來,對楊希夷、胡苌和楊勇說道,“對了,你們仨要同我一塊去嗎?”
胡苌沒有回答,轉過頭看着楊希夷,等着她做決定。
楊希夷搖搖頭:“我們今天還有事,就先不去了,等你們那邊把補Bug的事兒忙完,我們再去打擾你和陶工。”
“行吧。”
包鴻也顧不得多勸,立刻便掉頭離開了,隻剩下楊希夷她們立在罰惡司審判庭門口。
胡苌偏頭看向楊希夷,臉上裡露出了不解:“希夷,咱們今天的安排不就兩件事麼?一是旁聽莊娉的案件審理,二是去開發中心看補丁有沒有打好。哪兒還有别的什麼事兒了?”
的确,莊娉的審判結束了,按她倆一開始的計劃,她們接下來應該跟着包鴻去電子生死簿開發中心才對,可是,方才聽到包鴻提起他的導師尚志鵬,楊希夷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便改變了主意。
楊希夷挽住胡苌的胳膊,帶着胡苌轉向了另一個方向:“咱們去一趟托夢通信部。”
“去那裡幹什麼?”
本來還嘻嘻哈哈的楊希夷,忽然正色起來,很鄭重地盯着胡苌的眼睛,語氣誠懇地說道:“抱歉,胡老師。之前明明答應了你,在通信司的前調工作結束後,陪你去托夢司辦理‘預告警示’看看你爺爺的情況,但我卻忘記了這件事。”
胡苌沒有說話,黑黝黝的大眼睛深深地望向楊希夷。
楊希夷有些小心翼翼地說:“我們現在去,可以嗎?”
或許是因為記不得生前往事,胡苌看起來總是有點什麼都不在乎的感覺,楊希夷老覺得,她是隻淡淡的鬼。
今天對莊娉一案的情緒波動那麼大,或許也是胡苌由莊娉的爺爺,想到了她自己的爺爺。
一直以來,胡苌似乎沒有做決定的習慣,甚至因為和楊希夷日日待在一起,常常都是楊希夷說什麼,她就陪着做什麼。
主動提起要做什麼事的時候實在不多,而讓楊希夷陪她去托夢司辦理“預告警示”業務,就是那少之又少的一次,但楊希夷竟然忘了。
胡苌雖然記不得生前往事,可是死後的記憶力非常強大,每一件事兒都記得一清二楚。
楊希夷愧疚地想,當時看着青鳥離開出警門,胡苌還曾提醒柴淩雲和她,她們把小七忘在了托夢通信部,當時她也一定還記得她自己這件事,但是,胡苌沒有提起。
楊希夷知道,甚至如果自己今天想不起來這件事,胡苌也再不會提起——因為胡苌幾乎不主動表達自己的情緒。
幸好,剛才包鴻說他老師被Bug送下來了,楊希夷才想起上次胡苌給包鴻出了這個主意,讓他去托夢司辦個業務看看老師的情況。
若非如此,恐怕楊希夷還想不起這事兒。
看着胡苌的眼神,楊希夷自責地想,自己實在不是一個稱職的朋友,希望胡苌沒有生氣。
胡苌眉眼漸彎,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我知道你隻是忘了,也知道,隻要你記得,就會陪我去做。我隻是,還沒有做好要表達自己的準備。”
楊希夷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再次挽住胡苌的胳膊,拉着她朝托夢通信部去,嘴裡不停嘟哝:“果然上次沒說錯,怎麼死下來以後記性這麼差勁了……”
安靜蹲在一旁的楊勇見她倆沒管自己就走了,連忙汪汪兩聲,追了上去。
遠處,陰間永夜漆黑一片的天空裡,閃爍着托夢通信部大樓絢爛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