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馗不悅地壓低聲音，發出質疑的聲音，審判庭内衆鬼都被吓了一個激靈。
楊希夷打了個寒顫，悄悄問包鴻道：“包老師，我生前聽說鐘馗大人吃鬼①啊，那他現在……”
“從前鐘判官是有這習慣啦，但現在已經很久不吃了。”包鴻點點頭，安撫着楊希夷，“你放心，大人就算吃，也是吃的為禍人間的惡鬼，咱們這種好鬼都沒事的。”
楊希夷心想，她現在倒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有點擔心莊娉，若是她一直不說實話，鐘馗大人一生氣，萬一把她吃了咋辦。
想了想，楊希夷還是說道：“包老師，電子生死簿又沒她檔案，你看她這麼一直不說實話也不是個辦法。你不是說有類似于真話丹的東西嗎，現在還不給她用要等到什麼時候？”
“那東西的确功效差不多，但是不能亂用啊。”
包鴻講述道，他們地府官方這邊是有一枚天庭發下來鐵丸子，上千年來，一直是讓判官每次在開庭前拿給閻王，讓閻王們在審案之前吃下，以鎮其心，免得徇私舞弊，若是在判案過程中有違背本心的行為，鐵丸子便會在胸中左沖右撞，所以隻能公正審理。
“哦，我還以為這故事是志怪小說②中亂寫的。”胡苌也插進了他們的對話中。
楊希夷不解：“但若是這樣，功效倒也的确差不多，那又為什麼不能給莊娉用？”
包鴻皺起眉頭，使勁兒擺擺手：“那東西勁兒太大！你想啊，閻王吃了若是徇私，都會在體内橫沖直撞，叫鬼腸痛欲裂，怎麼能随便吃下肚？像我們崔判官，他都從來不吃那玩意兒！”
楊希夷聽到這兒，不由得暗暗吐槽，崔判官不吃那不是很正常，他判案個鬼情緒也太多一點，吃了那還得了？
包鴻輕歎道：“唉，她隻是個意識複制體，太脆弱了，要是給她用，萬一她說假話，鐵丸一動，她豈不是直接灰飛煙滅了。”
“那現在怎麼辦？”
楊希夷看着僵持的情況，思索起來，現在審了一半又沒了下文，不會真要動刑吧？還是說隻能又把她抓回罰惡司拘留所，等秦廣王回來，用孽鏡照照？
正琢磨着，楊希夷便聽得莊娉再次開了口。
“判官大人，我……可以把所有事情全部告訴您。”
莊娉的聲音本來是有些發顫，似乎也被鐘馗吓到了，說着說着，或許是說服了自己，又或許是要給自己壯壯膽，便突然将聲音提高了一個度：“但您得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
鐘馗皺起眉頭，似乎有些詫異，這女鬼竟有些不知死活，膽敢同自己談條件。
“您隻要滿足我這個心願，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莊娉突然擡起她一直垂着的頭，直愣愣地盯着鐘馗，“您方才說過，我爺爺還有一年陽壽對嗎？隻要您讓我回陽間同爺爺再見一面，我就什麼都告訴您。”
莊娉越說越理直氣壯。
寰宇生物科技騙她說，她回來隻用告訴2065的李潔，要提前進行永生計劃，就不再幹預她的所做所為，結果她隻是被當成了個交通工具，把觀察者送進了目前還毫無防備的地府。
既然寰宇都坑了她，她為何還要遵守規則？她回來的目的，本就隻是想和爺爺再見面的。
莊娉想，若是鐘馗同意了她提出的條件，那她就把一切都說出來，包括觀察者的存在，也要給寰宇抖個幹淨。
“不行。”
若是崔珏指不定就能同意她的要求，可惜，莊娉遇見的判官是鐘馗。
“為什麼？我隻是想再見我爺爺一面而已！要不然，我等一年，等爺爺他陽壽盡了，我們在陰間相見也行啊！”
“還是不行。”
“為什麼不行？”莊娉情緒激動起來。
“那不是你爺爺，莊娉。莊老頭的孫女‘莊娉’才八歲，你隻是一個不知道哪裡來的意識複制體。”鐘馗嚴肅的神情沒有任何波動，繼續說着冰冷的話。
“呵呵？意識複制體？”
莊娉冷笑兩聲，心想，原來地府這些家夥竟然還不如寰宇生物科技的人，至少那群人還會為AI争取獨立人的身份，也不會把意識和意識備份分個三六九等。
她和現在那具軀殼裡的莊娉，有着同樣的意識，同樣的記憶，但是，鐘馗居然說，那不是她的爺爺，她不是莊娉。
“你笑什麼？”鐘馗皺起眉頭問道。
“我覺得你可笑。”莊娉又笑了起來，或許是因為太過生氣，莊娉甚至不怕他了，大不了也就是魂飛魄散而已，“我現在覺得我和寰宇的合作沒選擇錯，你算個什麼東西？”
鐘馗再次将驚堂木一拍，怒道：“齊嘉宜，把她押下去！”
齊嘉宜得令後便果斷上手擒住了莊娉，她雖然沒有莊娉高，但她的身手可是在惡鬼中鍛煉出來的。
“我哪兒說錯了嗎？至少在李潔那邊我是個獨立的人，在地府，我隻是個沒有屬于自己身份的意識複制體。”莊娉雖然被抓住了，但嘴沒被捂住，仍然喋喋不休。
“暫且退堂！”
鐘馗似乎真的生氣了，雙手一揮，一陣狂風大作，審判庭旁聽席的鬼全部被吹飛了起來。
楊希夷一邊拉着胡苌的手，另一隻手摟着楊勇，努力想睜開眼，想看看鐘馗和莊娉的表情，卻被風沙迷得實在睜不開眼。
心中暗道，鐘馗大人也是，莊娉惹他生氣，吹她們旁聽席的幹嘛？
等再次睜眼時，楊希夷才發現，整個旁聽席的鬼，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都被鐘馗用法術送到了審判庭外。
楊希夷連忙找到不遠處的包鴻：“包老師，這是個什麼情況？”
“鐘馗大人不是說了麼，退堂，今天不審了。”包鴻似乎對這個場景司空見慣了。
退堂？
把旁聽鬼全部吹飛出去，合着居然是這麼個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