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工作室的燈亮得刺眼。
連軸轉了三十多個小時的許豫,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趴在桌上閉目小憩。
半夢半醒之間,許豫突然聽見電腦發出了滋滋的電流聲,他有些疑惑地揉了揉眼睛,看向電腦屏幕。
電腦屏幕中,披頭散發的楊希夷正努力把頭往外探。
發現許豫注意到了自己,幾番努力無果的楊希夷終于放棄了,如連珠炮一樣對着他說:“許老師晚上好!錢不夠,我就兩分鐘時間,你注意聽,千萬記住給我幫幫忙,我在下面會保佑你的!”
“啊?”睡得迷迷糊糊的許豫,有些沒反應過來。
“等你睡醒了,記得幫我把我電腦裡的資料文件全部拷貝一份,然後燒給我啊!”沒有時間等許豫清醒了,楊希夷着急地在電腦内部錘着屏幕囑咐他,“還有就是我死出租屋裡一個月了,你記得幫我去收屍,不然我屍體爛在出租屋裡面都沒人發現!收完屍記得幫我燒紙錢啊,我在下面熟悉熟悉環境,你以後下來了我罩你!對了千萬不要通知我家裡人我死了……”
話音未落,時間便到了,電腦屏幕再次暗了下去。
迷迷糊糊的許豫這才突然清醒過來,語氣激動地大喊:“常老師!小楊聯系我了!”
聽見許豫的聲音,工作室的某間屋内急匆匆跑出來好幾個人。
“一個月沒消息了,現在可算聯系上了!”
“她給你打電話了?還是發消息了?”
聽着同事們的問題,許豫遲疑了一下:“應該算是打視頻了。”
“視頻?那她看起來還好嗎?”
“……”許豫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為首的白衣女性制止了同事們叽叽喳喳的提問,神情凝重地問許豫:“她和你說什麼了?”
這人正是許豫口中的常老師。
“她說……”許豫有些不太确定地說,“讓我給她收屍,把她電腦裡的工作資料,和紙錢一起燒給她?”
“啊?”
·
楊希夷看着斷了信号的托夢鍊接儀器,有些洩氣,給上面托夢一次也太貴了吧!
不知道許老師有沒有記住她的話,她可沒錢再托夢一次了。
磨磨蹭蹭地走出托夢通信部的大樓,楊希夷再次進入了認不出鬼的臉盲模式。
擔心再次發生認錯鬼的事情,楊希夷在看了一圈沒有找到胡苌的情況下,選擇在大庭鬼衆中直接喊:“胡老師,你在哪裡?”
這個辦法果然不錯,雖然周邊有鬼竊竊私語說她沒素質,但她很快就和胡苌彙合了。
看看胡老師過來的速度多快,都飄出殘影了!
卻沒料到,胡苌一過來就捂住了她的嘴:“大庭鬼衆之下,不要這樣啊!”
楊希夷努力把嘴從胡苌手底下掙脫出來:“那不這樣的話,我怕又認錯鬼啊,萬一遇到不好惹的鬼怎麼辦?”
胡苌想了想,這确實是個問題。
兩鬼拉拉扯扯飄了一段路後,胡苌突然看着一個路邊小攤說:“要不,我去買件衣服吧?那攤子看起來衣服挺顯眼,白衣女鬼在陰間确實太多了。”
楊希夷聞言,也朝那小攤看去。
的确款式新穎,有别于陰間百貨超市裡那些千篇一律的壽衣。
兩鬼剛飄近,不等細瞧,胡苌的眼神便定在一件薄荷綠的沖鋒衣上。
那老闆循着胡苌的目光看過去,有些意外:“呦?有眼光噻。”
楊希夷也覺得不錯,薄荷綠清新又顯眼,沖鋒衣的款式陰間也很少見,非常好認!
那老闆是個高高瘦瘦的短發女鬼,穿着一件棕色風衣,看起很輕盈,感覺鬼魂一發力能飄很高的樣子,語速很快地講着川渝口音的普通話:“妹兒,你要的話抓緊時間買哦,這衣服全陰間沒得第二件。”
“真的假的?”胡苌有些懷疑。
“看你倆下來的時間應該也不短了,肯定都見過,騙你們幹啥。”女鬼将那衣服拿起來抖了抖,“陰間百貨賣的壽衣都是基礎款,你們又不是不曉得。”
的确,據楊希夷粗略目測,誇張來講,陰間每十隻鬼,就有八個穿的是差不多的壽衣,還有一個是白衣,一個是紅衣。
想想也正常,陽間殡儀館的客戶一般也沒有對衣着的各種需求,下葬時壽衣差不多都是一個款,後面再燒的衣服就全是紙紮的,和陰間百貨的基礎款比起來,除了可使用時長差一些,也沒啥差别了。
像老闆穿的這種風衣,一看就是上面燒的真衣服,不是紙紮的,很高級。
老闆看起來很真誠:“我和你們說實話,我明天就不幹這行了,妹兒真心要的話,我便宜出給你,就隻要這個數。”
胡苌看着老闆舉起的手指,覺得還算合理,何況這衣服她确實挺喜歡,哪怕比其他地方貴一點,她也能接受,于是一咬牙決定買了。
“等等啊——”
見胡苌付完款拿着衣服就走,那老闆都愣住了:“你怎麼不講價的啊,沒有個你來我往的過程,我良心都過不去啊!”
“啊,還可以講價的嗎?”
胡苌和楊希夷對視一眼,發現原來對方也不知道,頓時安心了許多。
老闆在攤子上翻了半天,找出一頂帽子:“妹兒你們這麼爽快,我也不小氣,這個送你們啦。”
楊希夷看到老闆一開始拿的是雙鞋,不過估計她也是想起來,鬼沒有腳,又收回去了。
不知道老闆在哪兒進的貨,都沒有考慮到受衆,明明她的消費者根本不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