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岚低頭擦了擦眼睛，同樣一臉愁容莫展:“要不是你媽媽七八年前生的那場病耗費了很多資金，你外公當時抵押了幾家商鋪才湊齊的手術費。這些年公司有盈利有虧損，也能慢慢還上。隻是你也知道，餐飲行業回報周期長，所以你舅舅才铤而走險，想着多開兩家連鎖店…”
這件事喻嘉一直知道，父親猝然去世後，阮春禾情緒激動，直接誘發了腦出血。
當時的阮家也隻是一個小微企業，賺得不多，但外公為了湊足手術費抵押了很多資産，給企業留下了一些未解決的問題。
後來阮春禾一直在京市住院修養，喻嘉隻好跟着奶奶待在南城茵橋，寒暑假才有機會去看她。
上大學後，喻嘉一直在努力賺錢，想着彌補阮家。阮春禾也在企業内免費做一些行政類工作，大部分時間在家照顧外公。
喻嘉做攝影賺了不少錢，每年都會往一張固定的卡裡打錢，畢業一年多來一共已經打了快五六十萬，這些阮春禾都不知道。
很久之前她把這張卡給了杜岚。
如果阮延林選擇穩步運行下去，茶餐廳盈利總有一天會上來。
但他突然搞了這一出，着實也讓所有人措手不及，阮老爺子更是被氣得不行，至今身體不好，還在家裡修養。
喻嘉怔愣一會，自然聽出言外之意:“大家都理解的。業主那邊的裝補沒有給嗎？”
“合同裡寫的是要等茶餐廳做好百分之七十裝修後再交付，剩餘一部分直接算免租額度抵扣每個月的租金。”舅媽說，“可是現在投資人跑了，裝修完全進行不下去，就算提前拿到這部分裝補也沒有用處。”
這下喻嘉明白了，一家餐廳投資至少要幾百萬，她的五六十萬是完全不夠的。
這已經超過她能幫上忙的範疇了。
喻嘉沉默了一會:“舅媽，有什麼我能幫上的您直說。”
“哎好，舅媽知道你又乖又懂事。”杜岚抽出紙巾擦了眼淚，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你和小馳那孩子最近怎麼樣，他今天怎麼沒跟你一起過來吃飯？”
“他……”喻嘉頓了頓，笑着說:“他最近挺忙的。”
“哦哦，這樣啊。”舅媽把一疊芒果放到她面前，随意寒暄着:“那你們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現在女孩子結婚還是要趁早，越往後變數越多。趁年輕，要學會抓住機會。”
她芒果過敏，低頭看了一眼并未有動作，還是笑說:“我們才剛畢業一年多，這事不着急。”
“你覺着不着急，那也得問問小馳的意見不是？”杜岚振振有詞，“男人總是更顧家一些，你可得問問他，探探口風。”
“……嗯。”她幾乎笑僵。
此時，大舅重新推門而入。
臉上神色不是很好看。
杜岚看他神色不對勁，問道:“怎麼了，商場那邊談得怎麼樣？”
大舅:“還是不行。新找的幾個投資人都不願意，說是周期太長。”
說罷，他的目光轉向喻嘉:“小周怎麼沒跟你一起過來？”
阮春禾在此時下來，重新回到席面，聞言替喻嘉答道:“哥，小馳他忙，下回再和小嘉一起過來。”
“下次？”大舅神情嘲諷，“恐怕沒有下次了吧。”
“什麼意思？”杜岚看向他。
“人家周少爺馬上就要和頌美珠寶家的千金聯姻了！”
此言一出，喻嘉臉色白了一瞬。
許多道目光看過來。
隻有阮春禾怕她受委屈，直說:“小馳不像那種不負責任的人。要真是這樣，那也是我們小嘉不要他了！”
阮延林冷笑:“本來最近公司發展就不好，之前讓你求人家小周幫幫忙也不肯。我想着等你們結婚，人家于情于理都不會坐視不理，幫襯着一點。這下好了，人家先把你甩了！”
這話已經很難聽了。
阮春禾眼眶一熱:“哥，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小嘉喜歡什麼人和誰在一起是她自己的選擇，為什麼還要牽扯到公司，你這樣給她多大壓力啊。”
阮延林脾氣大，說起話完全不過腦:“這個家的哪個人不是為了公司？果然外孫不如親孫女，春禾你當初就應該聽爸的，嫁個門當戶對的！你非要選那個窮小子！”
喻嘉胸口悶堵，拉住了還想繼續争執的母親:“媽媽。”又對大舅說:“沒有别的辦法了嗎？”
大舅哼聲轉頭。
沉默良久，喻嘉輕聲說:“……我試試看吧。”
杜岚擡起頭:“小嘉…”
“新聞是假的。”喻嘉說，“公司的事，我會問問周煜馳的。”
阮春禾拉起她，難得有了脾氣:“這件事用不着你一個孩子操心！”
阮延林不依不饒，還想再争兩句。
這樣一頓飯，吃得不歡而散。
喻嘉上樓和媽媽聊了會天，外公在房間裡沒醒，她遠遠看了一眼，把準備送給他的一套銀質茶具留了下來。
送給媽媽的是一隻翡翠手镯，這些東西花了她不少錢。
臨走前，阮春禾說:“别聽你大舅瞎說，這些事情不用你管，知道嗎。”
喻嘉點頭:“您照顧好自己，情緒别太激動。”
阮春禾摸了摸她的頭，語氣自責:“是媽媽不好，周家和頌美的事我竟然一點也沒關注到。”
“他說是假的。”喻嘉笑了一下，“他說我就信，新聞過幾天應該會撤下去了。您别多想啦，我走了媽媽。”
“這麼晚了，不如直接在家裡住下吧。”
喻嘉:“沒事兒，我回公寓還得處理點工作呢。這裡風大，我看着您進去我再走。”
阮春禾拗不過她，隻好先回去。
夜裡九點的風還是很大，吹在臉上刺骨的冷。
别墅區的燈很亮，把喻嘉的影子拉得很長。
她知道，别墅區的房子不是她的家。
是媽媽的。
她獨自走了一會，手機在口袋裡連續震了好幾下。
喻嘉接起來，拿到耳邊:“喂？”
另一頭的背景音嘈雜炸耳:
“我靠喻嘉你快來，哥們頂不住了！周少爺喝多了在這裡發脾氣呢，誰敢招惹他啊我去，你快來哄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