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時就感覺到來自一股略帶着粗粝與暖意的包裹,那人握住了她,竟微微有些用力,迫得她不得不馬上順從他的勁道,彎腰從驕子裡走出來。
她低着頭,任由他牽着自己往前走,蓋頭下是一大一小兩雙鞋子,步調近乎一緻地向前……
崔家大門口圍滿了人,間或有人的議論聲就傳入沈幼宜的耳中,“哎,你們聽說了沒??就這位沈五姑娘可是聞名全京都的第一美人呐!”
“美有什麼用?我可聽說,她與一個姓李的小門小戶男子不清不楚,都在菜市場被人抓現行……”
那人話未說完,身側男人另外一隻手臂動了,緊跟着那說話之人發出一聲尖利的慘叫,這時有人瑟瑟發抖地跪地央求,“将軍恕罪,是我們……亂說話了,我們再……”
“滾!”
男人身上的低氣壓肆意地發散出去,瞬間将整個崔家門口的氣氛都給冰封了起來。
周遭鴉雀無聲。
攥着小手的大手又微微緊了緊,像是在安撫她,也像是在咬牙。
沈幼宜表情複雜。
猜不透這人到底是忌諱旁人說他可能被戴綠帽子,還是心疼她被人潑髒水?
汪汪汪!
氣氛正緊張到幾欲爆棚時,忽然從兩人身後傳來幾聲小奶狗的叫聲,聲兒不大,但好巧不巧地是,此刻門前的氣氛都被崔裴城掌控,衆人幾乎連放松了喘息都不敢。
如此安靜之下,小奶狗的叫聲無端端地給放大了幾倍,傳入沈幼宜耳中,就跟狗拿了擴音喇叭在她身側叫喚似的,驚得她一哆嗦,兩腿打個晃兒,險些就摔倒。
幸虧身側有股強大的力度一直在裹挾着她,他輕輕往上一擡,她的嬌軀就穩住了。
其實,聽到這一聲狗叫,最驚悚的是茯苓。
她蓦地轉身後看,就看到抱着小白狗的連翹了。
她當時的第一感覺就是,姑娘,奴婢後悔了啊,就不該勸您把連翹帶到崔家來。這丫頭真真是個糊腦子啊!
滿京都都知道,崔将軍因為戰事頻繁,又受傷,所以他與沈五姑娘的婚禮當日趕不回來。
崔家給出的章程是,要麼讓崔将軍堂弟代兄拜堂,要麼按照慣例沈五姑娘牽一隻紅冠子雞拜堂,那紅冠子雞就是代替崔将軍的。
可沈五姑娘别出心裁,執意要牽着一隻所謂的溫文爾雅的狗拜堂!
所以,在場的人都秒懂,此刻發聲的就是那隻被沈五尋來,欲要與之拜堂的溫文爾雅的狗!
但,情況發生了改變。
崔将軍趕在婚期前回來了,那沈姑娘是不是就該将那隻狗放了?
怎麼還會帶到崔家來?
這是給崔家好看??還是讓崔将軍尴尬?
也就在此時,溫文爾雅的小白狗與暴戾傲慢的崔将軍,一人一狗四目相對,狗納悶,你是誰?不是說好了,今兒個我拜堂嗎?
人則怒目而視,臉色鐵青,“丢出去!”
連翹吓得一哆嗦,“将……将軍,這是我們姑娘……”
若不是礙着姑娘的閨名,茯苓都要沖過去把連翹和小白狗一起丢出去了,這丫頭難不成真是個傻子?!
沈幼宜暗暗蓄了蓄力,穩住了聲線,“那是我養的寵物狗小白,之前一直養在落籬苑的。”
落籬苑是她在沈家當姑娘時住的小院兒。
這意思是,我現在嫁做崔家婦,也得把我的小寵物狗養在我住的院子裡。
衆人連喘氣兒都忘了,呆呆地看着崔裴城,每個人都在腦補,崔将軍即将爆怒的場景。
你沈五整一隻這樣軟哒哒的小狗代我拜堂也就罷了,竟還在我回來後,依舊帶着這隻狗進我崔家,你是在藐視我崔裴城的威嚴,還是映射我崔裴城性子殘暴,不如狗……特麼的溫文爾雅!
良久,崔裴城緩緩開口,聲音不帶一絲溫度,“木生,将它養在前院。”
“養在後院吧?”
沈幼宜聲音柔軟,帶着微微的懇求。
“養在前院或是丢出去,你選!”
男人聲音驟然變冷,聽不出來怒意是否爆棚,但語氣不容置疑卻是誰都能聽得出來的。
沈幼宜小手動了動,像是掙紮,又像是不甘,但大手再度用力,把她這點子小動作給吞噬了。
現場又靜默如雞。
木生趕緊跑過去,從連翹手裡接狗。
連翹不想松手。
木生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你放心,小白不會有事,我保證!”
連翹這才松了手,但眼神裡滿是不安,偷瞄一眼茯苓,碰上的卻是茯苓的怒目。
連翹低下頭,她知道,自己又錯了,不覺手指使勁在另一隻手手心摳,摳得狠了,一塊薄薄的皮肉竟給她摳了下來,她吃痛,卻默默地咬牙忍着,都是你該受的,你險些又給姑娘惹大麻煩了,連翹,你真該死!
兩人重新起步,走到崔家大門口,門檻内是一隻燃着火焰的火盆。
崔裴城冷眸掃視周遭,“人呢?”
“啊?在,奴才在……”
被安排喊吉利話的前院管事一個激靈,忙站直了,暗暗吞了一口口水潤潤嗓,這才喊道,“新娘跨火盆,瑞氣滿門庭,一對紅燭亮,三星照人身,富貴今朝來,喜結百年好!”
喊畢,沈幼宜剛準備擡高腿,邁過那高高的門檻,卻覺得腰間繞上一股力道,這股力道不松不緊,不輕不重,恰到好處地将她整個身子提了起來,在她還沒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人就已經邁過門檻,進入崔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