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正在院子中央,雙眼赤紅地搶救着一個剛剛暴斃的異獸人,可是沒用。
不論他如何施救,地上的異獸人都毫無反應。
四處都是壓抑的哭聲,有人上前,強行拖走了仍不想放棄的晚晚,帶着哭腔勸慰着:
“别救了……别救了……就讓他解脫吧……”
晚晚動作一僵,然後猛地扭頭,撲進謝清黎懷裡恸哭出聲。
這一切對于一個剛成人不久的孩子來說,委實太過殘忍。
昨晚,謝清文在聽見那句“徐行”之後,就披上外套跑下了樓。可惜還沒等他問上幾句,那異獸人就猝然長逝了。
臨死之前,他滿眼恨意地看着面前的人類,用盡最後的力氣将一口血痰啐在了他的臉上。
在他之後,其餘被救的異獸人也接二連三地清醒了過來。可他們清醒不過片刻,就全部如同最開始恢複神智的那個異獸人一般,在七竅流血中含恨離世。
他們的傷勢輕重不一,最後的死狀卻如出一轍。這顯然已經超出了外科的範疇,所以就算謝清文急匆匆地将謝清黎叫下來也無濟于事。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些異獸人在他面前一個接着一個地咽了氣。
不遠處又響起了痛苦的呻吟聲,謝清文擡眼看去,那裡又有一個異獸人醒過來了。
是一個身形尚幼的雌性鳥獸人。
不知為何,她的手臂一直保持着翅膀的樣子,無法化為人臂;翅膀最外側的的翎羽已經被拔了個幹淨,頭顱也凹陷了一塊,像是失去了一塊頭骨。
她鼻尖微動,然後掙紮着側過頭,看見了牆邊的謝清文。
“啊!!啊!!啊!!——”
她的眼神在一瞬間填滿了恐懼,身體本能地向後縮去;那本該是嘴唇和牙齒的地方此刻卻隻剩下一個血淋淋的大洞,伴随着她的尖叫,不斷有鮮血從洞口處溢出。
謝清文想讓她别叫了,這得有多痛啊。可他的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扼住,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算了,還是别說了,作為人類,他一開口,恐怕她的情緒會更激動。
雌性鳥獸人的動靜吸引了周遭的注意,晚晚抽泣着撲過去想替她止血,阿大也在一旁不停說着安慰的話。
盡管他們都知道,再過兩分鐘,這隻鳥獸人就要沒命了。
“你别怕,這裡很安全,沒人會傷害你。”阿大哭腫的臉上艱難地擠出了一個笑容,用獸語問道,“你還有什麼心願嗎?有沒有什麼想說的話?”
謝清文轉過頭不忍再看,忽然肩上一暖,擡眼便對上了凱克關切的目光。
“你還好嗎?”他問道。
謝清文扯了扯嘴角:“我沒事。墨虎怎麼樣?”
“挺好的,還沒醒。”凱克抿了抿唇,“抱歉,要不是我昨天回來晚了……”
謝清文搖了搖頭:“都說了不怪你,是我自己大意。”
凱克歎了口氣,蹲下身平視着謝清文的眼睛:“上去休息一會兒好不好?你的臉色很差。”
“沒事,我……”
“不,你得上去。”凱克正色道,“你上去了,我才能幫你去問他們有關那個徐行的事情。”
謝清文怔住了。
“你我都明白,這個問題必須要弄清楚,不然後患無窮。”凱克壓低了音量,“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地上躺着的這些,就是最直接的受害人。”
“可是你不能問,因為你是人類,你去問隻會适得其反。”
“但我不一樣,”凱克笑了笑,“放心吧,交給我。你去休息休息,等你一覺醒來,說不定什麼答案都有了。”
他說的句句在理,謝清文沉默了一瞬,輕聲說了句:“拜托了。”
然後叫上謝清黎一起上了樓。
凱克說得對,要想問出結果,現場最好一個人類都不要有。
他們剛走上二樓,就聽見樓下爆發了劇烈的争吵。
“凱克!你有沒有心!!”阿大用一種謝清文從未聽過的音量怒吼着,“你沒看見她都這樣了嗎?她要死了!你能不能讓她走得安詳一點,不要去回憶那些經曆了!!”
凱克不甘示弱:“都安詳了,然後呢?不把事情搞明白,指不定下一個躺在這的就是我們!”
“你他媽……小女娃?小女娃?!!嗚啊啊啊啊啊……”
謝清文疲憊地阖了阖眼,走進卧室關上了門。
他看着仍舊昏迷着的墨虎,虛虛握了握他的手背。
“要是你醒着就好了,”他顫聲歎道,“我想,跟你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