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個字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早就餓極了的海怪在确認了眼前的人沒有威脅之後,一口咬斷了他的頭顱。
一股濃烈的、與海腥味截然不同的血腥氣刹那間蔓延開來。鮮紅的血液噴濺而出,染紅了林楊白色的羽絨服,也染紅了謝清文的雙眼。
“林楊!!!”
謝清文嘶吼出聲,他拼命忍下眼中的熱意,試圖挪開樹洞前這具血紅的身軀。
不會的……說不定林楊隻是痛到失聲了……現在出去說不定還來得及的……
可他伸過去的手卻在觸碰到那件染血的羽絨服的瞬間僵住了。
衣服那頭,是空的。
不過短短幾秒鐘的功夫,林楊的軀體便被饑腸辘辘的海怪們瓜分了個幹淨,隻剩下一層空蕩蕩的衣服還被固定在樹枝上。
海怪的争搶聲、咀嚼聲透過那層薄薄的衣服,無比清晰地傳進了謝清文耳中。他在這一刻無比痛恨自己被強化的聽力,讓他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眼淚再也控制不止,謝清文頹然地跪在樹洞之中,緊握着手中的彎刀無聲恸哭。
如果說從前他對于海怪的存在雖然反感,但多少都抱着些旁觀者的态度,那麼從此刻起,他内心對于海怪的恨意已然到達了一個巅峰。
各種暴虐的想法充斥在胸口,可他并沒有腦子發熱地跑出去發瘋。因為他能聽出來,聚集過來的海怪已經越來越多了。
以現在樹洞外的海怪數量來看,他隻要出去,八成就是送人頭。
那樣的話,林楊就白死了。
樹洞外,海怪們為了争搶林楊零碎的屍塊嘶吼着扭打在了一起。當最後一塊碎肉被吞吃入腹,海怪們紛紛盯上了樹洞上那層染血的衣服。
雖然看起來不是很好吃,但聞起來很香,能打打牙祭也是好的。
謝清文死死地盯着那根穿透了林楊衣服的觸須,默默舉起了手中的彎刀。
*
維托爾島上此時已經是一片狼藉。
海怪從島嶼的四面八方湧上了岸,人數稀少的軍隊在數量如此龐大的海怪面前幾乎毫無招架之力,不論他們再如何努力地厮殺,都擋不住海怪們向城鎮中行進的步伐。
到處都充斥着濃稠的海腥味,使墨虎沒有辦法循着味道找到謝清文。
當他跑遍了大半片森林,終于找到了身陷在一片海怪之中的人時,謝清文已經快殺瘋了。
墨虎從未見過這樣的謝清文。
他從頭到腳都浸滿了藍黑色的血液,看不出有沒有受傷;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中猩紅一片,眼神中滿是令人心驚的悲傷與恨意。
他揮舞着手中的彎刀,不知疲倦地砍殺着一個又一個海怪,那把彎刀都已經被砍卷了刃。
與其說是一群海怪在圍攻他一個人,不如說是他在追着海怪殺。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這樣的謝清文讓墨虎心疼壞了。他雙爪并用,如同切瓜一般在海怪潮中切出了一條路來,然後快速抱起謝清文跑出了海怪的包圍圈。
異獸人全力奔跑的速度很快,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墨虎就帶着謝清文跑到了一處他剛才經過的、暫時還沒有海怪的地方。
“清清,你有沒有受傷?”他小心翼翼地檢查着謝清文的身體,“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哪裡痛?”
謝清文神情恍惚地眨了眨眼,像是剛反應過來自己被救了。
“……你怎麼才來呀,”他聲音顫抖,語氣中滿是悲傷與無力,“林楊死了,那個呆子,為了保護我死了。”
他通紅的眼眶中落下淚來:“就在我面前,墨虎,就在我面前,他該有多痛啊……”
看着這個樣子的謝清文,墨虎簡直心痛到無法呼吸。
“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是我來晚了,”他手足無措地将戀人擁進了懷裡,輕拍着他的後背解釋着,“林子裡的海腥味太重了,我聞不到你的氣味,也打不通你的手機,一開始跑錯了方向。”
“是我的錯,我應該把他們送到機場後就立馬來找你。以後不會了,絕對不會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手機……
謝清文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他的手機,好像在一開始逃跑的時候就弄丢了。
“不是你的錯……”謝清文痛苦地閉了閉眼。
周遭再次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另一波海怪在往這裡行進。沒有時間繼續感傷,墨虎再次抱起謝清文快速離開了這裡。
當兩人終于趕到了機場時,機場的各個出入口都已經關閉,周圍也已經圍上了層層疊疊的防暴栅欄;
栅欄後方是全副武裝的警察,不斷開槍射擊着試圖突破栅欄的海怪,不過以現場海怪的數量來看,機場被攻陷也是遲早的事。
維托爾島,徹底淪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