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過秋雨,被洗過的天空瓦藍瓦藍,綿綿的雲朵雪白雪白,小區裡的紅楓樹葉漸漸變紅,站在窗戶裡望去,似是一團正燎起來的火苗。
阮綿推開窗,微風刮進來,帶着絲絲冷意吹得指尖有些發涼。
“君(きみ)はこれから何(なに)を見(み)ていくんだろう......”手機鈴聲突然在安靜的客廳裡響起,括出低低的回音。
阮綿拿起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的兩個字“媽媽”,随後抿緊唇,嫩白的指尖用力到有些泛白。
沉默了幾秒後,她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剛接通,那邊就傳來有些銳利的女聲,音調有點高,帶了些不耐煩:“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阮綿将手機握得更緊,沒回答,隻是白生生的小臉面無表情,顯得有些麻木。
張春靜似乎早就習慣了阮綿的沉默,緊接着又說道:“阮綿,你這丫頭最近可沒躲懶吧?在家要多做家務,勤勞肯幹,賢惠持家,爸媽可都跟你說過無數回了哈,子恒是個好孩子,咱們看着長大的,人工作又好,賺得又多,重點是人家願意跟你處啊!”
“你看看你,就這張臉和你姐長得一模一樣,還拿得出手。其他地方呢?你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也就人子恒不嫌棄你,願意養着你,你啊,可得好好珍惜!”
電話那邊,張春靜還在喋喋不休的數落着阮綿的短處,仿佛上天入地除了張子恒這個瞎了眼的,根本就不可能再有人看上她。
阮綿依舊沒說話,隻是将手機貼在耳邊,靜靜聽着,漆黑的瞳仁裡映着一片虛無。
“......所以啊,爸媽讓你和子恒訂婚也是為你好。你一定要聽爸媽的話,安安分分的和子恒處着,今年你倆回家過年,我們兩家就把你倆的婚事給辦了!”
張春靜每周例行的叮囑和唠叨都說完,這才松快了一般,吐了口氣,說出了例行的結束語。
阮綿垂下眸子,睫毛纖長的覆在巴掌大小的臉蛋兒上,輕輕撲簌了幾下,輕聲應道:“好。”
按慣例,電話那邊應該傳來“嘟嘟嘟”的斷線聲,可這次卻不一樣。
張春靜喝了杯水,又接着說道:“對了,你姐姐換工作了,到你們S市來了,在她找到新房子前,在你們那先住一段時間。”
不是詢問商量的語氣,而是通知。
阮綿望向窗外,明淨的玻璃上隐約間映出她的倩影,肌膚白嫩,烏發細唇,五官精緻細膩,渾身上下皆是幹淨細白的美,隻是黑黢黢的眸子裡純粹得不帶任何情緒。
她紅唇輕啟,說話間貝齒微露,仍舊隻有一個字。
“好。”
電話那邊張春靜得到了滿意的回答,又絮叨了一番張子恒年少有為,年紀輕輕就進了全國鼎鼎有名的大公司,還在S市買了房,雖然他父母資助了大半,雖然房貸還剩很多沒還,壓力巨大,但已是難得。
阮綿安靜地聽張春靜說着,直到張春靜沒話可說,叮囑了幾句挂掉電話,阮綿才将手機重新放回口袋裡。
手已經被窗口的秋風吹得冰冷。
阮綿暖了暖手,從廚房裡将放在蒸櫃熱好的飯菜一樣一樣取出來,放進便當裡擺得精緻好看,再用簡約的灰白格子布包好,系上蝴蝶結,放進羊皮紙袋裡。
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提好要送的便當,阮綿穿上米白色薄絨外套,在脖頸處系上絲巾,提上羊皮紙袋,出門去坐公交車。
她要給張子恒去送飯,因為他吃不慣公司食堂裡的飯菜。
坐公交從他們住的地方去張子恒的公司要花将近一個小時,很花時間。
但張子恒喜歡吃她做的飯菜,反正......他覺得她最綽綽有餘的,就是時間。
因為張春靜打電話來占用了些時間,所以阮綿下公交的時候,已經離十二點隻差五分鐘了。
十二點是張子恒的下班時間。
阮綿加快了腳步,不想讓張子恒等她。
不是因為她怕他餓,而是不想看到他難看的臉色。
隻是秋天總容易刮妖風,不知從哪兒吹來的風,呼嘯着卷走了她脖頸上原本就因為擠公交而松散了些的絲巾。
阮綿連忙擡腳去追。
絲巾被風卷着,在空中似是跳起了輕盈的舞蹈,又像是和她在玩捉迷藏,就是不落地。
阮綿從急走變成了小跑,最後沒追到她的絲巾,反倒撞到了一個男人身上。
阮綿從男人胸口處面紅耳赤的擡起頭來,顧不得被撞得有些發疼的額頭,連忙低頭道着歉,聲音又細又小:“對不起......”
明明是這個男人從花壇裡突然走出來,是視角的盲區,才害阮綿撞上的,可道歉的卻是她。
徐引默原本皺了皺眉,這又是什麼搭讪的新伎倆?
不過聽到她那輕軟的嗓音道着歉,仿佛烈烈夏日輕柔的晚風,将火氣澆滅了不少,就連眉頭也不自主的舒展開來。
徐引默低頭望着縮成一團的小人兒,看不清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