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楊銘化談起自己,盈盈忍不住問道:“慈雲子?”
也許是太寂寞了,楊銘化也需要對人傾訴,他看盈盈年紀小不懂事,就算自己說了什麼荒誕不經的話也不會嘲笑他,就說道:“是我的師父。母親因為難産,在我剛剛出生的時候就過世了。父親覺得我這個兒子晦氣,我剛剛出生就離家出走做生意去了。沒辦法,我父親的好朋慈雲子先生就收養了我。哎,換句話說,慈雲子先生也算是我的養父。”
從楊銘化嘴裡,盈盈第二次聽他談起慈雲子這個人。正在盈盈思考這個神秘的慈雲子的時候,楊銘化接着說道:“當然慈雲子先生也是一個飄零江湖的奇人。我很小的時候,就跟着他老人家到處閑逛,就遇到了徐先生。徐先生可能不知道我師傅,但是我師傅卻知道他,當時徐先生還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毛頭小子。那一次我們和徐先生坐在同一條船上,師傅他老人家想和徐先生打招呼,但是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我問師父明明彼此神交已久,為什麼事到臨頭不願意打個招呼?師父說自己和徐先生終究是不一樣的人。徐先生因為無知而豁達,而他自己不一樣,因為知道的太多了,因此一輩子困頓于前塵往事裡面,至死不渝!”
周盈盈聽後若有所思,她似乎明白了什麼,但是她現在不知道如何跟楊銘化解釋。
楊銘化也沒指望盈盈這個年紀小女孩可以真的理解她,然後歎了口氣說道:“雖然如此,師父他老人家也很郁悶。他最後自己一個人抛下我跑到甲闆上喝了一夜的酒。要不是那夜月明亮,我都在船上找不到他了。”
聽楊銘化說完了慈雲子偶遇徐霞客的事情,盈盈心中也是心有戚戚然。
就在盈盈和楊銘化相對而立的時候,遠處的徐霞客也和陳仁錫談起慈雲子。周盈盈和楊銘化聽徐霞客談起慈雲子,也悄悄靠近他們談話的地方偷聽。
陳仁錫問道:“不知道你接下來要到那裡去遊玩呢?”
陳仁錫也隻是随便問問,可惜徐霞客居然對他說出讓大家都大為震驚的話:“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一睹遼東赫圖阿拉的霧凇。”
陳仁錫還沒說什麼,文震孟自己就跳出來說道:“遼東,你為什麼要去那麼遠的地方。況且那裡還有不少兇神惡心的女真人!”
還沒等徐霞客反駁,陳仁錫也低着頭說道:“徐兄,最近建州女真部落似有不臣之心。朝廷現在正準備出兵遼東,你一個人去了遼東這種兵荒馬亂的地方,我實在是不放心。”
徐霞客聽說最近遼東要打仗,也擔心自己去了遼東會被亂兵逮住殺了,也是心有餘悸:“無妨,不就是一個小小的建州部嗎?等到大明天兵一到,這些女真蠻子就會望風而降,等到幾年後,我們大明在遼東犁庭掃穴之後,我再去遼東去看霧凇也行。”
聽徐霞客打算過幾年再去遼東,文震孟也就放心了。隻是陳仁錫想到“高淮亂遼”這件事情,感覺遼東的百姓似乎對于大明朝廷不是很滿意。況且朝廷上打算讓楊鎬這個在朝鮮戰場上失敗的人做經略,這實在是讓人不放心。
當然陳仁錫生來豁達,雖然他預料到了楊鎬可能會失敗,但是他又想到了熊廷弼這個奇才。就算楊鎬最後在遼東大敗虧輸,如果遼東用了熊廷弼,明朝在遼東的危機自然會轉危為安的。
當陳仁錫想明白了遼東事情之後,就問道:“聽說遼東苦寒,你怎麼想到要去遼東遊曆?”
聽陳仁錫如此問,徐霞客突然:“我去遼東一方面是因為霧凇,另一方面也是追随慈雲子先生的腳步。聽說他曾經去過遼東,并且拜谒過楊思南先生的墳墓。”
“你知道嗎?我年輕的時候曾經和慈雲子先生在一條船上擦肩而過?慈雲子先生才叫潇灑,我看着他在甲闆上喝了一夜的酒,微風吹拂起一江春水和他的衣袂,他神态潇灑如李白。你知道嗎?我還記得那一夜的月光,那一夜月光比任何一天都要明亮,因此我正好看清了他身影。”
聽徐霞客也談起慈雲子,楊銘化也大為震驚。隻是盈盈卻有點浮想聯翩。她在恍惚間,就記得後世的一句詩: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别人的夢。
與此同時,慈雲子欣賞着徐霞客,與此同時徐霞客也在欣賞着慈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