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不管怎麼說隻靠自己肯定做不到的,得找人來幫我。]
“呃啊……”齊四閑崩潰地撓亂自己的頭發,“我隻是這麼想一想,現在已經沒時間讓我再慢慢找其他人了啊。”
可是,如果真的不找,萬一他失敗了怎麼辦呢?萬一就算他找到了卻沒有一點辦法阻止呢?
質疑的發問自他自己心底響起,迅速擠占了他腦内的焦慮。
不管了,既來之則安之,總要找到人才有個交代。
齊四閑一咬牙,循着[饕餮]感受到的氣息大喊:“何組長!何所思!你在哪兒啊!”
除了火星偶爾爆開的聲音,一片寂靜。
無法,齊四閑隻好潛心感受那飄忽的微弱氣息,嘗試邁開腳步自己尋找。
這裡似乎是一片廢墟,倒塌的低矮建築和四處的焦黑讓他分辨不清具體所在位置。燃起的大火來自于自燃的小車和被殃及的綠化帶,熱氣扭曲的場景卻無法真正動搖到齊四閑分毫。
這來自于幻境的真實無法影響到已經半跳脫出幻境的齊四閑,身體感受與親眼所見的割裂感讓他有些不适地搓搓手臂,企圖消下去那上面的雞皮疙瘩。
在真正的過去裡,這場事故一定死傷無數,單是透過馬路上橫七豎八的車輛就能猜測到當時的慘狀。但在幻境裡,這個[野獸]似乎并不屑于像在他與祝昇那邊那樣,幻化出真實無比的路人,倒是和潛君之那邊一樣。
就像是……這[野獸]笃定潛君之與何所思,都不可能僅憑自己的力量逃脫出幻境的桎梏。
齊四閑循着那氣息越往前走,心下就越沉。
路過的車輛并非真實世界中時間線的當下新款,他甚至看到了幾部本應達到退休年限的版本車輛——這無一例外意味着,這個幻境所處的年份很早,何所思此時很可能還是個沒成年的孩子。
有多早?五年?還是十年?
齊四閑越走越不安,[饕餮]感知到的氣息愈近了,他已能遠遠看見唯一一個人類的背影,那實在很難看不見,畢竟那周遭是一片空曠。
他忍不住又喊:“何所思!”
那背影一動不動。
心中的不安感幾乎要吞吃了齊四閑,他加快步伐跑過去,一巴掌拍在那背影的肩上,後知後覺卻意識到那高度好像有點不對勁。
那具身體沒有對他的拍打做出任何反應,依然像雕塑一般從地底生長出來,牢牢鑲嵌在原地。
這個時候齊四閑才發現,何所思居然是跪着的。
眼前的何所思身形較現在的小許多,身上還穿着校服,高中生的模樣,臉上也沒有戴眼鏡,幹幹淨淨一片——如果忽略掉那些混亂的血液痕迹的話。
校服上也全是血。幹涸凝固的黑棕色,還未完全幹的濕潤暗紅。以及新鮮的,噴濺式的血液,還在他的前胸部位不斷擴大,一層又一層地覆蓋上去。
仔細一看,這個何所思的動作也非常詭異。他雙膝整個跪在地上,上半身微微佝偻,雙臂撐開,虛空摟抱着什麼東西,神情卻呆滞又無神,隻是低着頭,注視着一個齊四閑看不到的焦點。
那不斷噴濺沾染到何所思前襟的血液,也許就來源于那個看不到的東西——也許是人。
齊四閑被這詭異的場景吓得幹立在原地幾秒動彈不得,才複又小心翼翼地靠近過去,喚何所思的名字,“何所思?何組長?你……”他欲言又止,不知該怎麼将這個沉浸在幻境中的何所思叫醒。
這實在很難,鑒于他自己也至今都沒能将目光從那看不見的,但正往外溢出大量血液的虛空上挪開。
究竟發生了什麼?那個看不見的人體……
齊四閑抖着手,豁出去地大力搖晃何所思的雙肩,“何所思,醒醒!那都是幻境!是幻覺……”他又忍不住往何所思懷裡看了一眼,受不了似的猛地閉眼轉開頭,“那是假的!”就算也許曾經是真的,“你還有……還有更重要,更要緊的事情……”
他說不下去了。
即便看不到這個屬于何所思的幻境的全貌,即便不清楚何所思懷裡那個人的身份,但哪怕隻從這隻[野獸]對待這個幻境的态度中也能窺見一二——這對于何所思來說,并非是幻境,而是終日纏繞着他的夢魇。因為相伴太久,以至于他從未覺得再次面對這個場景有哪裡不對,甚至當時将齊四閑驚醒的不明波動,也沒能喚醒何所思的理智。
該怎麼辦……根本不可能叫醒他的。
還是幹脆就我自己去找那隻[野獸]好了?
齊四閑手足無措地原地亂轉,電光火石間,臨走前祝昇的最後一句話突然在腦海裡響起。
【“如果不知道怎麼處理,就全部吃掉好了。”】
他一下停住了,猶豫地往何所思那邊看去。
祝昇那句話……真的是這個意思嗎?用[饕餮]吃掉何所思?但真被吃掉了怎麼辦?那樣何所思可就真的死了!
“不不不,肯定不是吃何所思……那還有什麼能——”齊四閑神經質地抖着手,控制不住地啃咬自己的指關節。
猛地一下,他愣住了。
不可置信地,他慢慢轉過頭,懷揣着湧到他嗓子眼的鼓脹的惡心感,他的目光飄飄悠悠地落下去。
落到何所思懷裡那團虛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