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祝昇的背影,突然擡頭,看了一眼禁閉室對角上的監控。
半晌,他重新低下頭,祝昇已經在[暴君]的開道下,走到了距離那個黑團不過半米的位置。
越靠近這個黑團,刺的分布也就越密集,質地也更加堅硬。到了這一步,沒能解控的[暴君]已經無法再對接近根部的刺造成較大的侵蝕傷害了。
祝昇看着兩邊[野獸]對抗的結果,沒再靠近。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直直地望向吳少權,示意對方集中注意力後,才重新轉頭看着那個黑團。
這個角度,潛君之站在他的背後,吳少權的位置,也隻能從刺與[暴君]的黑霧的縫隙中,模糊看見祝昇的上半張臉。
因此,在這個當下,沒有人看見祝昇的眼底浮現一層濃重的黑,将眼白完全覆蓋過去。
“[打開]。”
他的嘴唇微動,隻有這個黑團——或者說甘勝才能聽到他的聲音。
黑團顫動一下,又劇烈震動起來,表面的刺收縮彎曲着,幅度愈發狂亂,似乎再與什麼東西作鬥争。
“[打開]。”
同樣的聲音再次響起,語調沒有任何區别。
黑團停滞了一瞬間,像是内裡的壓力再也壓不住,驟然崩裂開一條縫!
吳少權瞅準時機,指尖迸射出無數條細線,穿過眼前的黑霧,朝那條縫隙射去!
不對,不是穿過了。
吳少權的注意力凝聚在線上,因而清晰地看到,在他放出細線的瞬間,潛君之操控着他眼前的[暴君],精準地在他所有細線的路線上開出同等數量的,微小孔洞狀的通道,讓細線得以安全從侵蝕的[黑霧]中穿過。
好精準的控制能力!
即便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鍵時刻,吳少權也忍不住暗自感歎。
細線就如祝昇所言,毫無阻礙地鑽進了縫隙之中。這一次,沒有再被攪碎,而是直接觸碰到了甘勝瘦骨嶙峋的軀體。
吳少權一甩一拉,細線便在那黑球内纏住甘勝的所有要害出,最鋒利的那根,自甘勝的後頸刺下,直入脊髓。
吳少權操控細線的手指震顫幾下,黑球動了動,所有長刺一瞬間僵硬崩裂,根部也從球體上掉落在地。
祝昇眨眨眼,雙眼恢複了正常。
他後退幾步,隔着一段距離,看着黑球逐漸消散崩解,露出裡面沉睡着的甘勝。
先前被防護服與束縛帶層層包裹着,因此祝昇沒有發現。甘勝的身體幾乎隻剩下骨頭,幹燥到皲裂的皮膚緊貼在骨頭上,比起沉睡,這狀态倒更像是奄奄一息了。
祝昇的眼睫動了動,沒有說話,隻是往旁邊走了走,給潛君之讓開道。
直到甘勝徹底重新毫無知覺地癱在輪椅上,角落伸長十指的吳少權才松了口氣,疲憊地走到甘勝身邊,查看對方的身體情況。
“抱歉,這次局長給二位造成這麼多麻煩……”吳少權同時開口道,聲音裡滿滿的無力感。
祝昇偏過頭,沒再看甘勝與吳少權。于是潛君之說:“沒關系,誰也料不到甘勝會突然失控。關于今天的事情,最好還是上報一下總部。但是……”
吳少權疑惑擡頭,“但是?”
潛君之側眼看向祝昇,“隻說是我鎮壓的就好。”
吳少權一怔。意思是,隐瞞祝昇做的所有嗎?
“這個監控錄像,”潛君之指指角落裡的攝像頭,“給我一份,然後删了。如果總部問起來,就說是我打壞的。”
“哦……哦!好的……”吳少權滿腹疑問,但不敢再問。
祝昇身上的疑點,潛君之比他清楚得多。隻是讓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麼要瞞着總部?
不過……吳少權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沉睡的甘勝身上。像祝昇那樣的能力,如果告知總部,大概也會面臨不算愉快的實驗吧。所以,潛局是想保護他?
吳少權悄悄看了一眼潛君之,對方正低頭環視地面上幸存的破爛的束縛帶和防護服碎片。
“這些東西,也要讓總部更新一下了。”潛君之示意甘勝身上沒有撤離的絲線,“今天之内,你就不要放開控制了。”
“那是當然。”吳少權點頭。
潛君之:“今天這個情況也沒辦法對行動組進行測試。我們先離開了,如果甘勝再次失控,就向總局鳴響警報。”
說完,他手指輕輕一拍祝昇的肩膀,示意對方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祝昇突然回過頭,沖吳少權說了聲“抱歉”。
吳少權茫然又疑惑地擡頭,但兩人的身影已經轉過了拐角,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