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電梯中祝昇奇怪的要求,那要求的目的至今不明——他當然不會覺得祝昇是為了他才想進入祁禾市的收押局。
他又想起那場早有預料,卻依然跳脫出意料之外的對戰,大腦内的回放最終定格在最後一幕,他們互相掐住對方的咽喉,以一種堪稱殘暴的方式停止了動亂。
他記得自己手裡對方喉結微動的觸感,記得那雙沒來得及掩蓋住震驚的眼睛——那是他取下頸環後,對那場“戰鬥”僅存的印象。
你能控制得住我嗎?他這樣問祝昇。
你能控制得住我嗎?他這樣問自己。
“滴滴——滴滴——”
刺耳的警報聲在半夜響起,潛君之被驚醒時并沒有感覺到意外,飛快收拾好自己出門時,也并不意外地看見祝昇已衣着整齊地站在客廳中央,手上是同樣在狂響的傳呼機。
兩人對視一眼,祝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真有意思,我們剛回來就再次遇到高危險等級事件,嗯?”
潛君之一步不停地朝門的方向走,“最好别讓我抓到這些和你的出現有直接聯系的證據。”
坐進車裡時祝昇主動坐在駕駛位,潛君之沒說什麼,順勢打開手機,優先級最高的情報以彈窗的方式跳出,那是數據組監測到異常反應後,通過系統發來的定位。
看到定位地點,潛君之愣了一下。
沒能等到目的地的祝昇疑惑地轉頭,良好的視力讓他得以看清潛君之的手機屏幕。
“……私人醫院?”
潛君之回過神來,恢複了平靜,“不用去收押局,直接過去,那是專門收治囚室的醫院。”
祝昇啟動車子,“囚室”這個名字在他腦裡轉了個來回。他記得這個名詞,總部這樣稱呼着所有體内有[野獸]的人。
他想起了什麼,低聲詢問:“那個叫覃栎的,也在那裡?”
潛君之沒有回話,但他的沉默已經給了祝昇足夠的答案。
潛君之看了看時間,打開傳呼機的行動組頻道,剛一出聲詢問情況,便聽見何所思緊緊接着他的尾音報告:“潛局,我聯系不上覃禧。昨晚離開醫院時,他說會在那兒待一晚陪床,此時聯系不上……可能已經在戰鬥了。”
祝昇瞟了一眼潛君之手裡的傳呼機,沒有挑明一個顯然不論是說話者還是傾聽者都明白的,被刻意忽略的殘酷的可能。
又一個聲音插入進來,祝昇聽出這是那個曾經失控了的行動組成員,“我快到了,我、我不确定,太黑了看不清,但[饕餮]好像感覺到了[蛛網]的氣息。”
潛君之側頭看向窗外,命令道:“齊四閑,下車等候,同步位置,不要貿然靠近。何所思,繼續聯系覃禧覃栎,做好最壞打算。”
頻道裡沉默了一會兒,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是!”
祝昇看了看儀表盤,微微壓緊油門,“你們的行動組,什麼情況下會聯系不到人?”
“傳呼機丢失,昏迷,或是死亡。”
潛君之不帶任何感情地迅速回答,他的眼睛直視着前方,好像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動搖他那極端的平靜。
祝昇的手指點了點方向盤,無端想起當時他打開空間通道,露出那一頭行動組成員時,潛君之微動的睫毛。
那是一個非常細微的動作,事實上那個時候他并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但此時這個場景下,在潛君之說出那句話時,被撥動的記憶回溯誠實地将那時他忽略的所有細節一一展開。
“聽上去不太妙啊,不過既然那兄妹倆的能力能夠發動,大概是第一種可能?”
祝昇不太認真地猜測道,沒有忽略掉潛君之看過來時一言難盡的眼神。
潛君之冷酷地将祝昇的未盡之言道出:“又或者我有幸能親眼見證,你是怎麼讓失控的[野獸]停下的。”
祝昇“啧”了一聲,“你對你的組員們真是薛定谔的信任啊。”
潛君之沒有反駁,他低頭看了看導航上正不斷縮短的距離,離開收押局前祝昇的那番感歎在他羅列整齊的大腦裡重現。
那句感歎并不是演的,這個身上一堆謎團的人确實完全不了解被分成兩半的[野獸]。
他斂下目光裡的思緒,偏頭看了看道路情況,“加速。”
孤行的小車在夜色下飛馳而去,漆黑的天空掩蓋了一切異樣。
聽從命令等候在原地的齊四閑若有所感地擡頭,拘縛環抑制下的感知讓他沒能及時察覺,在視力捕捉不到的範圍内,黑色的蛛網已層層蔓延,沒有驚動任何一個監測儀亦或是波動雷達,悄無聲息地籠罩了半個城市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