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細微的,心髒就在那視線裡化了下,柔軟成一灘水,到嘴的話就變得那麼不太能說出來。
……本該是他們兩個人的約會,也是角名好不容易擠出來的時間,現在卻被他臨時加塞的工作占據,是他的失誤。
況且站在這兒僅是看着也沒有什麼損失,愛看就讓他看去吧。
心底很快說服自己,狐川辻人揣着那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抑或是其他小情緒,摁捺住了自己。
臨時騰出來的化妝間的确是逼仄狹窄,三道呼吸清晰可聞。
劉海被小夾子夾着挑起,化妝刷拂過,在化妝師筆下一點點變得張揚濃烈的黑發男人無疑是這空間内最難以忽略的存在。
角名倫太郎注視他、呼吸壓得很低,生怕驚擾了什麼。
他看着稠濃纖長的眉睫顫顫,看着不屬于他的手觸及黑發男人的下颌、手指擡起,下颌的主人也随之仰起細長脖頸,看着薄且微抿的唇被唇刷壓出柔軟弧度後一點點漫紅,看着……
“Darling——準備好了嗎?我要進來——”
打着卷的男聲磁性輕揚,飄着随同打開的化妝間門一起傳遞,低頭跨過門檻的金發男人先是注意到坐在正中的閉着眼的狐川辻人、旋即又瞥到點他身側沉默守候的黑色影子,挑了下眉笑道,
“哈哈,原來已經有人先在了啊。”黃濑涼太眯了眯眼,自如擺了擺手後退一步,
“那麼我先出去了,待會出來再聊,小辻人~”
金發男人笑着打招呼又離開了,全程狐川辻人一直閉着眼,他沒把這點小細節挂在心上,直到化妝師弄完才慢慢睜開眼,造型師進來接替,把搭配好的衣服挂在衣架上。
并不明亮的室内,頂光灑下、原地一時隻剩下兩團濃稠厚影。
翻了兩下衣服尋思穿法,狐川辻人随口問了句:“剛剛是黃濑來過了嗎?”
“嗯。”
“這樣啊,那我加快點速度吧。”黑發男人站起身,脫了外套随手解開襯衫領口的扣子,視線一轉、發現化妝間内的另一人還沒走,動也不動立在原地。
但也不像是想看他,眼睛垂着、視線落在地面,直盯盯的仿佛那裡有什麼更加吸引他的東西。
嗯?
狐川辻人不輕不重挑了下眉,心底兀地就冒出點壞心思。
“怎麼了?”黑發男人湊近過來點兒打趣他,“這位角名先生,動也不動……留下來是想看我換衣服?”
“……”
這下好了,這位木頭先生現在不盯着地闆看,改為盯着他看了。
一點都不禁逗。
根本就不像木頭、更像是冰塊做的,又木又冰,不說話時就會用眼睛盯他,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表達不滿。
黑發男人并不避諱直接對視,他對自己的優勢點把握十足,慣會用那張漂亮的臉勾人。
俯身靠近過來,狐川辻人端詳般仔仔細細将人看了眼,細長眉梢一彎,眼尾落下點弧度,
“怎麼不和我說話,生氣了,嗯?”
“沒有,”角名倫太郎語氣如常,依舊泠泠的、磁性拉滿,“沒有在和你生氣。”
捕捉到了一個‘你’字,狐川辻人不想這麼輕輕放過,于是他踩着邊緣更進一步。
這下子也不管什麼時間緊不緊了,完全一門心思調轉放在自己這位新鮮出爐的相親對象身上。
不是在和他生氣……難不成在和其他什麼生氣?
這可得好好盤問盤問,這家夥願意被他捕捉住小情緒的機會可不多,平常都藏得嚴嚴實實的。
“那就是生氣了,”黑發男人确切斷句,尾音勾着笑,“需要的話……勉為其難為角名先生做一會兒知心哥哥也不是不行?”
“……”
哇,一字不吭。
真是的……他也不是誰都願意做一下知心哥哥的,這家夥、不識好人心,可惡!
“……不抓緊時間出去嗎。”
對面人好不容易開口,結果開口一句就是催他,狐川辻人眯了下眼,偏偏不想讓他如意,細長手指點了兩下下颌,裝作思考道,
“說起來是要抓緊時間出去來着——但是現在不解決某位先生的情緒難題,我好像有點于心難安……”
黑發男人笑盈盈,狹長眼尾勾起弧度,濃妝更襯托骨相美,此刻綻于眼前近乎是豔得驚人,他聲音輕輕又飄飄,鈎子般纏着不放,
“你說怎麼辦呢,倫太郎君?”
倒打一耙——不管什麼,總之先賴上對方,然後趁勢進攻,就沒有反駁餘地了!
“……”
“Darling.”
角名倫太郎視線又飄了下,鋒線銳利的下颌輕微一動、薄唇抿緊,隻有兩點字音很快溢出,但又因為說得太快難以捕捉,他重又移回臉,視線不動地盯着面前人看。
……嗯?
狐川辻人似乎聽到一點細碎劃過的,但是聲音太輕了,沒攥得住。
他眨了眨眼還想湊近更加詢問。
“沒什麼,”角名倫太郎垂了垂視線平靜就要揭過,“不是重要的東西。”
“啊……”
“時間不多了,靠過來點,辻人,我來幫你換衣服。”甚至他轉移話題的速度很快,狐川辻人一時甚至沒跟上,茫茫然隻好模糊應了聲好。
摸不着頭腦,不對勁、有哪裡不對勁。
“不需要于心難安,”
垂着眼的角名倫太郎言語幹練精簡,瘦削指骨劃過黑發男人後頸、撩起一縷長發,曲起的指節不輕不重觸了下身前之人後脊,感知着指下傳遞來的柔軟溫度,他輕又慢地念出了含在嘴中的名字,“辻人。”
“……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