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後,小韻領着她的朋友來到新聞部的辦公室。
平靜下來的小姑娘滿臉拘謹,她皮膚稍黑,抿着唇局促站在小韻身後,偷偷打量坐在辦公位上的章業炘,眼睛因哭過而浮腫,整個人顯得無措緊張。
擡頭,章業炘先注意到她粗短的十指,雙手交疊攥着衣擺一角,下身是郦大的校服長褲,天熱,她穿的是冬款。
不動聲色收了視線,劉航早已被支走,章業炘讓她們坐下,自己起身去關門。
“你好,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報了名字,小韻遞上一沓資料,“章老師,這是小帆的貧困生申請資料,所有文件都有正規的部門蓋章,您看看。”
資料上,個人信息放在最上層,章業炘看着姓名欄,“楊淩帆,真是好名字。”
兩名學生皆是一愣,楊淩帆眼中冒出光點,“是我爸爸起的名字,他以前在我們村裡給小孩子講課。”
“是嗎?”章業炘擡頭,“真巧,我的名字也是父親取。”
資料齊全沒有纰漏,但真正要擊破的并非資料或程序上的問題,能讓兩名輔導員同時包庇一名學生,顯然是觸及某項利益,或名或利,甚至更多。
更棘手的是,楊淩帆違規被抓到把柄千真萬确,這是最大的難關。
“我坦白對你們說吧,就目前的情況而言,我沒有辦法讓你們系或是勤工儉學行政處出面做什麼。”
頂着二人失望的眼神,章業炘平靜梳理現況,“下學年的貧困資助名額仍在公示階段,即便你現在把事情鬧大,行政總處也不可能無視流程進行特殊審核。”
“要是開了先例,以後人人都這樣鬧,規定就成了空話。”
“而且你違規是事實,包庇者頂多挨一句‘責罰過重’的批評,無法解決根本問題。甚至會讓整件事默認定性為你和你們系輔導員之間的矛盾,涉及不到霸占你名額那個人的利益。哪怕重審,審核流程依舊不變,無法保證這個名額會歸還給你。”
“那……”小韻比好友更緊張,“難道我們什麼也做不了嗎?”
“并不是,我打算用别的辦法。”章業炘詳述自己初步的想法,最後道,“這個做法有風險,耗費時間也相對長,但我認為比直接投訴舉報更有效。”
楊淩帆始終沉默着不作聲。
“你們回去考慮一下吧。”她需要查清頂替楊淩帆名額的那位學生是否存在造假冒名,并不急于一時。
“好,感謝章老師。”
小韻和楊淩帆離開了,章業炘拿上楊淩帆的資料到勤工儉學中心部門。
隻是剛走出辦公室,就聽到樓梯轉角處的争吵聲。
“這算什麼,施舍嗎?她根本不想幫我!她是行政樓的老師,難道不是一句話的事嗎,還說比投訴舉報有用,他們肯定是一夥的!就是看我窮,看我沒人幫都欺負我……”
“不是的小帆,章老師不是這樣的人,别哭了,哭有什麼用!”
“你還幫她說話……嗚嗚嗚……我太蠢了,真的太蠢了,居然以為有人願意幫我……這到底是什麼爛學校!為什麼都欺負我!為什麼都不把我當人!!”
章業炘換了另一條路。
查詢學生的申報資料并不難,以增收協輔生為由,勤工儉學行政處的值班人員很快把相關信息調出來給她。
本市人。她粗略浏覽了一遍,在資料上的地址和家人信息标劃重點符号。
第二天午休時間,章業炘逮上劉航到校外‘加班’。
“這是哪裡?師姐,我們來這破小區做什麼?”
“微服家訪。”
‘微服’與‘家訪’相逢,硬是讓劉航生出做賊的心虛,“聽着很鬼祟。”
“其心不正。”
劉航馬上改了口供,“聽着很俠義。”
“更加無恥。”
“……”
眼前的老小區看着已有些年頭,章業炘根據資料上的地址爬上六樓,可大門緊閉怎麼敲也沒人應答,不得不敲響對面的門。
“找誰啊?”
“你好。”章業炘展露笑容禮貌問,“我們是健身機構的老師,請問需要了解遊泳或拳擊嗎?”
“不需要,樓道門鎖肯定又壞了,推銷推到這兒來。”中年婦人不耐煩就要關門,章業炘忙道,“請問對面那戶人平時在家嗎?剛才敲門好像沒人在。”
“等下班時間就能見着了。”中年婦人‘嘭’一聲關上門。
吃了閉門羹章業炘也不怒,和劉航又上了一層樓,在樓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