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葉尚敏說的孤家寡人,潘朝晖問到:“你不會是來找我離婚的吧?”
“當然不是,我是告訴你真相的。你的兒子齊溯從始至終就沒把你當過父親,而廷均,根本就不是你的兒子。你苦心經營的磐石集團遲早有一天會姓葉。”
“你說什麼?”潘朝晖睚眦欲裂。
“你以為就你會玩?”
潘朝晖猛烈地咳嗽起來,好不容易擠出聲音問:“那個男人是誰?”
葉尚敏巧笑:“你猜?”
言盡于此,她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葉尚敏對自己的丈夫說了最後一句話:“幹了半輩子壞事,落得個一無所有。潘朝晖,你後悔過嗎?”
葉尚敏捋了捋皮草的領口,提着昂貴的手提包,踩着紅鞋底的高跟鞋,潇灑離去。
*
重明科技一行人在前往京州人民醫院的路上。
劉興泰坐在董雲帆身邊,囑咐他要謹言慎行:“這次的交流很重要,人民醫院的心外科全國聞名,不僅能聽聽專業人士對智能器械的精準要求,若是能達成聯合開發的意向,對我們的研發工作也會很有助益。”
像是嫌劉興泰啰嗦,董雲帆撓撓耳朵,半開玩笑地說:“知道了老劉,我是這麼拎不清的人嗎?”
“我就是怕你急脾氣,得罪了人家還不知道。”
董雲帆負責研發,灑脫肆意,做研發的人大多性格沉悶,董雲帆在工作之餘總能調節部門氣氛。劉興泰則負責市場,沉穩老練,正好能壓制住市場部的浮躁。兩個人性格互補,為人處世大有不同,兩個部門卻在他們的帶領下,相安無事地合作了好幾年。
董雲帆這人在國外浸淫多年,回國後也未曾約束過,為人處事過于随意了些。這種性格大多數時候挺受歡迎的,但絕不适合在正式場合裡,所以劉興泰才多嘴了幾句。
董雲帆不服氣:“老劉啊,Zac也不擅長應酬,你怎麼就知道說我不說他?”
“齊總可比你穩重多了。”
身後兩人拌嘴,齊溯聽得頭疼,好不容易安靜會兒,他收到陳舟的電話。
“陳舟?”
“哥,潘朝晖死了。”
齊溯腦子裡突然空白一片,好幾秒後才反應過來:“怎麼回事?”
陳舟冷靜地彙報:“據說是猝死。”
“什麼時候的事?消息公開了嗎?”
“有幾個小時了,已經有媒體在蹲新聞了。”
“我知道了,給我訂最早回東江的機票。”
齊溯挂斷電話,對司機說:“老劉,前面停車。”
劉興泰聞言打斷齊溯:“齊總?”
齊溯面色沉重:“今天的會我不能參加了,你們代我跟對方緻歉。”
劉興泰嘗試挽救:“今天的會很重要。”
“對不起劉總,我有很重要的事,今天麻煩你們。”
“Zac,發生什麼了?”董雲帆了解齊溯,他很少這麼慌亂。
“潘朝晖死了。”
潘朝晖跟他們今天的行程有什麼關系?劉興泰一臉茫然,想反駁什麼,卻聽見董雲帆歎息:“他畢竟……你去吧,這邊我們會盡力。”
齊溯報以感激的眼神:“辛苦了!”
齊溯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家,家裡一切照舊,他不免松了口氣。
江洄在廚房守着一鍋湯。見他回來,她笑着跟他打招呼:“你不是去京州了嗎,怎麼回來了?”
齊溯換好鞋直奔廚房,路過客廳掃了一眼電視機,沒打開,現在正是播晚間新聞的時候。
他走到她身邊:“我想你了。”
她驚訝地觑他一眼,腼腆地笑笑,沒把他罕見又直白的話當回事:“晚飯還得等一會兒。”
“不急。”他在她身邊,靜靜地站着,“今天在家做什麼了?”
“怎麼剛回來就查崗啊?”
“關心你。”
“睡到自然醒,看看書,出門買菜,就這些。”
她平靜地叙述一天的經曆,沒有什麼特别,甚至她還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意。
隻是那笑意未觸及眼底,她此刻的平靜與淡漠,如此熟悉,齊溯曾見過一次,在她發現自己也戴着潘家袖扣的那天。
他心裡一痛:“江洄,你是不是知道了?”
她擡眼看他,眼神卻沒有聚焦。
她淡淡地說:“潘朝晖嗎?我知道啊,他死了。”
她笑得像沒有靈魂的傀儡,齊溯心如刀割。他握住她的手,輕柔而顫抖,害怕自己的觸碰會加重她的痛苦。
她反倒安慰起齊溯來:“我沒事,這不好好的嗎?”
齊溯既心疼又懊惱。
江洄這麼多年一直都想讓潘朝晖伏法認罪,現在就差臨門一腳,可想而知潘朝晖的死在她心裡掀起了多大的風浪,同時他懊惱自己在這種時候沒能給江洄足夠的安全感和依靠。
安慰的話總是蒼白:“哭出來會不會好一些。”
江洄搖頭:“這是好事。他做了那麼多惡,死得聲名狼藉,這個結果已經很好了。”
“可是——”
江洄打斷他:“别可是了,先吃飯吧。”
她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口砂鍋,袅袅的蒸汽如往事燃燒成煙,她的三魂五魄也随着湮滅了。
她條理清晰,先關了火,從櫃子裡取出一隻精緻的湯碗,那是她逛了好幾個家居店特意挑選的。江洄拿起一隻湯勺,另一隻手無意識地赤手握上砂鍋的把手。
灼熱的溫度通過遊離神經末梢從指尖傳遞到大腦,形成名為痛覺的灼燒感,江洄猛地縮回手,卻感覺指尖的疼痛緩解了心髒的空虛。
齊溯抓着她的手在流水下沖洗。
冰冷像一根根針,直往骨頭裡紮,江洄掙紮着喊冷,齊溯不準她動,直到一滴溫熱的眼淚落在他手背。
齊溯把她摟緊懷裡,緊緊抱着。
她像是找到了一個臨時的避難所,用自己冰冷的雙手環着他的腰,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樣抱着齊溯,埋進他的懷裡暫時逃避現實的殘酷。
她喃喃低語:“齊溯,我的手好疼啊。”
“我知道。”
“還很冰。”明明整隻手都透着寒氣,被燙的那處還是疼得厲害。
齊溯摘下環在自己腰間的手,引着它們來到自己的脖頸間:“還冷嗎。”
江洄看向他的眼神柔情又疏離,意味難明。齊溯不由得心慌,将她的手印在自己的皮膚上汲取熱量。
“不冷了。”看出他的擔心,江洄摸摸他的後頸以示安撫,“齊溯,他死了你會難過嗎?”
“不會。但他的死會讓你難受。”
江洄笑得慘烈:“是啊,他怎麼能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