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洄穿着那件淺米色的長裙,修身卻不過分顯露身材,随着她的走動,裙面仿佛微風撫過湖面吹起的圈圈漣漪。她長發随意地绾起,眉如遠黛,眼波似水,自成一副亭亭玉立、溫婉恬淡的氣質。
但江洄又賦予了這件裙子她特有的堅韌,像狂風中的蘆葦。
見齊溯來了,夏可笑着迎上前,邊走邊說:“怎麼樣齊總,沒辜負你的期望吧。”
“夏總是專業的,我自然信得過。”
齊溯公事公辦的語氣讓夏可讨了個沒趣:“沒勁。”
陳舟見江洄身上的裙子有些眼熟:“哎,這不是——”
知道陳舟要說什麼,夏可搶着說:“這是齊總特意送來的裙子,好看吧?”
這麼一提醒,陳舟就想起來了,他看向齊溯:“哥,這不是你母親設計的那條裙子嗎?”
江洄聞言猛地擡眸看向齊溯,他也正帶着淺笑看着自己,兩人視線猝不及防的碰撞在一起,僅一瞬後,齊溯又神色如常地轉向了夏可。
齊溯與母親在國外相依為命十幾年,創辦重明科技和回國的初心都來源于母親,可見他對母親的感情。雖未明說,但齊溯母親留下的東西,他想必是都寶貝的珍藏着。
而江洄此刻穿着的這件衣服,是他母親設計的,這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這輕盈的長裙一下子竟比泰山還重。
趁齊溯和夏可叙舊的空,陳舟溜到江洄身邊,小聲說:“洄姐,你真好看。”
江洄勉強地笑笑,直白的贊美倒是讓江洄自在了些:“謝謝。”
陳舟傻笑着:“以前也好看,今天特别好看。”
“嘴貧。”江洄一邊說話一邊撓着眼皮。
齊溯在跟夏可說話的間隙就注意到江洄的小動作:“眼睛怎麼了?”
江洄收斂笑容:“沒事,就是有點癢。”
平時上班,江洄隻化最簡單的妝,讓氣色看起來好點就行。這還是頭一次“武裝”到睫毛,因為江洄不習慣,夏可還簡化了一些步驟,但江洄還是會覺得癢。
“我看看。”
齊溯向前一步,站到江洄跟前。微涼的指尖扶着耳後,稍稍擡起她的臉,澄澈的瞳孔就這麼撞進他眼睛裡。
齊溯看不出有什麼區别,江洄解釋到:“隻畫了眼線。”
夏可也出來解釋:“小江沒怎麼化過全妝,有點敏感是正常的,假睫毛我都沒給她貼呢。”
“不舒服就擦掉吧。”
江洄有些不好意思:“沒事的,别麻煩夏總了。”
“眼睛都撓紅了。”
江洄嗫喏着說“那應該是眼影。”
“嗯。”江洄穿着帶跟的鞋子,齊溯向江洄伸出右手:“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齊溯一如往常般紳士,江洄看了他一眼,碰上他的眼神後又匆忙收回,落在他的手上。江洄伸出左手,避開了他的手心,握在了他的手腕處。黑色西裝面料柔軟挺括,輕易不會留下皺痕。
江洄挪到齊溯身邊,手淺淺牽着他的衣袖。齊溯不管不顧,手往上移,穩穩地握住她的手。
“哎,等等。”夏可叫住要走的一對璧人,“齊總,能不能讓小江助理幫我拍個照片,宣傳用的。”
“算了吧,她不喜歡。今天謝謝夏總幫忙。”
齊溯不着痕迹地捏了捏江洄的手,轉身走了。
兩手出門後,夏可一臉壞笑撞向陳舟的手臂:“護成這樣,還說不是女朋友?”
“哎呀,這——”陳舟當然看見了兩人的小動作,又聯想到最近這段時間自己後知後覺觀察到的點點滴滴,他也搞不清兩人現在是什麼情況,吞吞吐吐地說,“還不是。”
夏可了然,回想起下午跟江洄相處的細節,她撇着嘴搖頭:“這姑娘怕是有點難追。”
“嗐,追不追的,也不好說。”
他倆現在的狀态,談不上追,也沒有在一起,就這麼僵持着,不尴不尬的,成年人的愛情太複雜了,陳舟弄不明白。
到了停車場,陳舟幫江洄拉開車門。江洄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擺,生怕一個不小心把裙子弄壞了,甚至她還害怕坐太久,起了褶皺,會減損裙子的美。
裙擺不寬,她稍稍往上提起後,露出一段纖白的腳踝。齊溯見她戰戰兢兢的樣子,矜冷的聲音響起:“這就是條普通的裙子,用不着有壓力。”
“嗯。”江洄直挺挺地坐着,手放在膝蓋上,動作沒變,“這是請Noya幫忙做的?”
齊溯坐在她身邊,中間尚且隔着一個人的距離,都能感覺到她的緊繃,他側臉盯着她,也不說話。江洄明白他的意思,隻好放松身體靠着座椅靠背。
見她恢複正常,齊溯才說:“Noya是我母親的學生,她最明白我母親的設計初衷。”
“所以,初衷是什麼?”江洄也想知道這麼漂亮的裙子是怎麼設計出來的。
齊溯緩緩說着:“她去世前回了老家一趟,這大概是她對故鄉的依戀吧。”
“故鄉。”江洄喃喃重複着關鍵詞,她對故鄉沒有什麼概念,她是個沒有來處的人。
“她說,故鄉有一處很漂亮的蘆葦蕩。”
當風吹來的時候,蘆葦就順勢彎一下,而風停下來後,她又在原來的位置上挺得筆直。
一如江洄給齊溯的印象。[注]
所以當齊溯再一次看到母親留下的這張設計稿時,他腦海裡立馬浮現出江洄的樣子。事實證明,這條裙子非江洄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