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無果,齊溯回到床邊,按下了呼叫鍵。
護士很快過來:“怎麼了,齊先生?”
“我助理在衛生間,幫我看看她怎麼樣了?”
幾天下來,護士們都知道齊溯來頭不小,他們以為的病人家屬其實隻是這位齊先生的助理。本來還在因為帥哥有女朋友而惋惜的年輕護士們,也不敢觊觎這位大人物了。
護士聞言也去敲衛生間的門,依然沒有回應。
齊溯臉色鐵青:“叫人來把門打開,實在不行就砸開。”
護士面露難色,但眼前這位可是院長都親自探望的人,也隻好先應下來:“好的。”
就在護士猶豫的時候,門打開了,江洄從裡面出來,面色蒼白,額頭和鬓角的碎發都濕了。
“姑娘,您怎麼樣?”護士看她渾身無力的樣子,趕緊扶着她。
“沒事,就是腸胃不舒服,吐過就好了。”
齊溯見她一臉狼狽,眼眶微紅:“怎麼哭了?”
“沒有,生理性的。”
“确實會有這種情況。”護士也幫着江洄解釋,說着又探了探她的額頭,沒發燒:“真沒事嗎?反正也在醫院,要不去檢查檢查?”
江洄似是累極,閉着眼,緩緩地搖了搖頭:“不用了,我自己的情況我清楚,歇會兒就好了,謝謝您。”
“那好吧。”護士又眼神求助齊溯,對方點點頭,護士也就離開了。
潘朝晖那群人走後,江洄在洗手間處理碎玻璃,突然一陣惡心。吐過之後,她開始回憶剛剛病房裡,潘朝晖和齊溯之間的對話。
她不是傻子,那個場景怎麼看都像是在為齊溯鋪路,醫院院長看似在誇重明科技在國外影響力大,實則是在為自己曾經拒絕重明科技的事情推卸責任。
重明科技市場部去年勞心費神了幾個月都沒有推進的事情,因為這場事故,突然就成了,這其中的關隘,自然是在于齊溯和潘朝晖的關系上。
有些事經不起細細琢磨。江洄将這幾天産生過的種種疑慮串聯起來,才發現齊溯這人對自己有多狠。
京州那邊手術機器人項目公開招标在即,潘廷均的凱合科技勢必也要去争上一争。但有重明科技在前,凱合中标的概率不大。潘廷均若是因此動了什麼歪心思也未可知。
而潘廷均是潘朝晖的兒子,兒子犯錯,老父親出面彌補,也是理所當然。
江洄突然回憶起當時醫生說過,車禍發生時,幸好齊溯系了安全帶,傷勢才沒有更嚴重。但老劉開車時,齊溯都坐後排,很少系安全帶。
齊溯醒來的那天,見江洄自責,他安慰她說,這不關她的事。恰好陳舟也說過這句話。
“不關你的事”和“隻是意外”這短短幾個字之間的微小差異,本沒有什麼可值得細究的,但聯結整個車禍事件來看,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他們早就知道這場車禍是人為。
齊溯想利用這場事故來做文章。
江洄躲在衛生間,生理性的惡心和意外的發現,使她呼吸急促,一陣膽寒。而外面的敲門聲持續不斷,江洄打開水龍頭,任由涼水拍在臉上,又緩緩滑落進衣襟裡。
護士離開病房時,貼心地帶上了門。
齊溯躺了幾天,骨頭都躺廢了,現在好不容易能起來動一動,他也就沒回去繼續躺。
江洄見他站着,沒好氣地問:“你的腿,傷口不會又裂開嗎?”
“沒事,左腿沒怎麼用力。”齊溯的左手挂在脖子上,盡量用右腿支撐,“你呢,真沒事?”
江洄身體發軟,坐在沙發上:“沒事。估計是中午吃壞了東西。”
“咱倆不是吃的一樣的嗎?”齊溯才不會信這種瞎話。
“那可能是昨天晚上睡覺着涼了。”
陳舟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昨晚是他陪在這兒,江洄回家休息的。聽她這麼說,齊溯也不好說什麼,但直覺她隻是在敷衍他。濕紅的眼眶和甕聲甕氣的聲音出賣了她。
潘朝晖一行人還在時,齊溯也時不時關注她,她當時的行為确實有些怪異。
知道騙不過齊溯,江洄轉移話題:“對不起齊總,驚擾了貴客。”
這就是齊溯生悶氣的原因,他明明是在關心她,而她非要扯到工作上。
“沒什麼,他們就是來走個形式。”
江洄試探着問:“那我們的産品是不是能進明德醫院了。”
齊溯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她看起來隻是在關心公司的發展。他又想起那天晚上江洄問起自己對她的懷疑從何而來,齊溯想,是不是該對她坦白一些,他們之間的關系才能近那麼一點兒。
罷了,反正剛剛她也在場,以她的細膩程度,不會聽不懂潘朝晖那些言下之意。
齊溯回答她:“應該沒什麼問題。”
“真好。”江洄點點頭,開心地望着他笑了:“齊總真是算無遺漏啊。”
她話裡有話,齊溯臉色微變:“這是誇獎?”
“當然是誇獎了。畢竟誰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利用這場車禍,化危機為時機呢?”江洄素面朝天,額間的碎發還濕着,若不是後半句話,看起來真的像是懵懂天真的年輕女孩。
齊溯剛剛還在想自己要不要對她坦誠一些,哪知道她已經梳理清楚了整件事情的脈絡。
她總是能在不經意間說出讓他詫異的話來。齊溯站得累了,半倚在病床上,滿眼欣喜地看向她。
女孩衣襟淩亂,臉上沒有血色,鬓間濕意未歇,看起來脆弱又可憐。
齊溯問她:“怎麼看出來的?”
“安全帶。”江洄也不隐瞞,“醫生說,你在後排系了安全帶。”
原來如此。
“你怎麼就确定,我不會系安全帶,你有這麼了解我嗎?”
“老闆的習慣和喜好,我當然清楚。”
齊溯斂了笑容,像盯着一隻獵物:“是嗎,我喜歡什麼,你都知道?”
江洄迎上他侵略性的眼神,他的言外之意,江洄不是不明白,但也絲毫不怯:“當然。”
兩人的視線相接,誰也不退讓。
最終還是齊溯敗下陣來,她像是能看透他一般。
齊溯低頭笑了,随即又看着她:“那你呢,你喜歡什麼,你看得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