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忙嗎?”
其實仔細想想也是,白瑾卿上位那會,接手的就是白裴時上任十年留下來的爛攤子。如今要将街道上建成這般個模樣,可想而知他在這半年來要費多少的心力。
怎知對方卻回視道:“很忙。在宮裡一得知你消息便趕來了,你怎麼感謝我?”
他眼底俱是笑意。
暮翎绾倒是低估了此人的不要臉程度。
“行啊,那你把位置讓出來,我給你分擔幾天。”
“好啊。”
一國帝位,豈能說讓就讓?!
若是此刻文武百官在場,聽到這話必然是要被氣的吐血了。
“這福氣我享不來,還是你自己享吧。”暮翎绾眼底含笑,透過車簾晃出的空隙,街道上的光景零星透進幾許。
她心緒微動,“你有能力,必然能成一代明君,我該替這天下百姓,謝謝你。”
她回來的路上,原本擔心白瑾卿在那個位置上做久了會變心。但等到馬車步入皇城,在她看到來人的第一眼以後,她便知道,這種擔心是多餘的了。
那頭聽了這話,傳來的聲音卻未見半分自矜。
“糧種是你尋的,合約是你做中間人帶頭簽訂的,當年白裴時也是你殺的,我并沒有做什麼。你見如今這萬人空巷的場面,他們該謝的人是你。”
暮翎绾收回視線,她看了一眼一旁的白瑾卿。這回她眼底斂了笑意,多了幾分莊肅,“這位置不好做,要制衡百官,要為君之道。它是權力,是枷鎖,更是責任。無論如何,我總是希望你能善始善終,不要像我父皇一般。”
白瑾卿目光看着她,應聲:“好。”
暮翎绾聞他答複,心緒總歸是定了定,轉而露出一抹安心的笑來。
車馬駛入皇宮。
暮翎绾先洗漱了一番,她晚飯是和白瑾卿用的,随後便回了自己原來在青詝閣的寝殿。
房門被打開,鋪面而來的不是粉塵木屑的氣味,而是一股淡淡的清香。細聞卻又不甚明顯,不至于像幼時宮裡的那股味道,熏的讓人頭痛。走進了,便發現屋内陳設并未有太大變化,四周整潔,明顯是有人定期來打掃過的。
暮翎绾心緒微動,她一路車馬勞頓,原本在馬車上困的不行,結果這會好不容易安生了,反倒困意全無。
她回來的路上路過朝和,街道還能隐隐看見故國的影子,隻是皇宮的舊殿早已被推翻重修了,連帶着舊往的記憶一道消散在曆史的洪流中。
她看了眼四周的宮殿,心頭突然升起了一股奇異的感覺。想想上一回住在這裡時,大仇未報,内憂外患,處處需小心謹慎。等再回來時,這宮裡的掌權者已經是自己人了。
暮翎绾收回心緒,此番離去,給白子瑜留個禮物做念想吧,畢竟此去一别,不知又要分别多久了。
她被某些東西桎梏看一生,這一次她想去這見見這天地山川,萬千生靈,人間百态。
去找找答案。
隻是送什麼好呢?眼下金銀珠寶他應該是不缺了,這東西要是放在以前,他們要打仗,那大炮一響,可真是骨髓都要再挖上三層。
下一秒,暮翎绾目光一閃,已經起身。
櫃子被打開,裡面赫然擺着幾個藥瓶,再裡面還有一個長狀的盒子。
暮翎绾目光微動,伸手将盒子取出。
*
“臣何桢朝,參見陛下。”
殿内,何祯朝躬着身,伏在地上。明明正值酷暑,可他卻覺得陣陣發寒,一股冷意順着脊背如毒蛇般爬了上來。
殿上,男子坐在椅上,一身玄肅的衣袍垂下,白霧繞在茶水上方。下一瞬,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捏住那杯盞。
終于,一道清冷的聲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何大人。”
上面的人喚了一聲。
何桢晖頭頂一麻:“不知陛下深夜喚我前來,所為何事?”
“朕早聞何公子的賢明,何公子比起你那弟弟,不知要有才能多少倍,怎麼如今才做了這麼個不稂不莠的官職?”
何祯朝聞言身形一僵,臉色發白,畢竟如今白瑾卿和暮翎绾的關系是人盡皆知。他怕那日獵場之事,白瑾卿要找他秋後算賬了。
白瑾卿隻消看了他一眼,便好似能洞穿人心似的。他笑了一下,“何公子不必緊張,如今何大人這個戶部尚書是愈發地老糊塗了,恐難當大任,朕反觀何公子年輕有為,隻是有些地方還缺乏磨砺,你可願試試?”
何祯晖聞言,心跳入擂鼓,“陛下……此話當真?”
白瑾卿聞言一笑,“朕騙你做什麼呢?”
何祯晖聞言,面色潮紅,他呼吸急促,躬着的身子索性一跪,他把頭朝地上重重一磕,發出撞擊聲來,“臣必為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白瑾卿見狀,勾了勾唇,“不必如此,以你的才能,早該坐到這個位置上了不是嗎?”
“陛下,暮主教求見。”外頭的人掐着笑意禀了一聲。
何桢朝隻覺得這一聲傳來後,殿内的那股冷意好似在一瞬間散的無影無蹤。
上面再度飄來聲音。
“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