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雷霆乍驚。
暮翎绾強壓下身體傳來的不适,幾乎在一瞬間猛得回過頭,隻見遠處一輛宮車緩緩行來。
她快速起身,藏身至屋内,直到屋外尖聲尖氣的傳來一聲通傳,她才受寵若驚般,快步走出了屋内,在轎辇遠處的地面上跪下,行了大禮。
“跪見父……”話到嘴邊,她似是自知說錯了話,眼底閃過一絲惶恐的意味,堪堪轉了話音,“跪見皇上。”
她聲色婉轉,聲音不大不小,身形不卑不亢。
暮琰如今方到而立之年,兩鬓卻也隐約有了幾根白發,但依舊身形魁梧。
帝王威壓,令人生畏。
這對父女,已有三年沒見了。
這三年長嗎?對皇帝而言,或許轉瞬即逝。但對暮翎绾而言,冷宮這三年,卻足以讓她脫胎換骨,浴火重生一次。
皇帝微微滿意,到底身上留着天家的血,即使入了冷宮,周遭的氣質放在同齡人中間,也是出類拔萃的。
“起來吧。”
“謝陛下。”
“何故放燈?”
“陛下。”
暮翎绾幾乎是在一瞬間再度跪了下去。
膝蓋砸在石面上,痛的她面色發白。
可暮翎绾卻咬緊了牙關,幾乎是吭都沒吭一聲。
母妃在等她。
皇帝皺了皺眉:“這是做什麼?”
面前瘦弱的女孩卻紅了眼眶。
“求皇上救救民女的母親,民女的母親高燒不退三日了,民女放燈,是為母親祈福,祈求家人團聚。”
她聲音透着焦急,卻咬字清晰,甚至沒有大喊大叫。
不會讓聽者覺得煩躁,反倒多了幾分憐惜。
那是一種來自上位者的施舍之心。
“這……陛下莫要往前,恐染了病氣啊。”馬海盛忙道。
暮琰卻并未理會,他似是滿意,點了點頭。
“倒是孝心一片,來人,傳太醫。”
“嗻。”
暮琰再看向地上那道瘦小的身影時,聲色已微微緩和:“你起來吧。”
暮翎绾聽到這一聲,多日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她松了一口氣,閉了閉眼,想說一句“謝陛下”,豈料剛發出一個音,卻覺得眼前一片發黑。
她多日心力交瘁,撐到現在已是極限,索性任由身體晃了兩下,向身前倒去。
她沒有預料内的撞在冰涼的地面,一隻有力的手已穩穩托住了她的身體。
原來有人抱着的感覺,是這樣的。
耳邊傳來厲喝:“傳太醫。”
是她聽錯了嗎?
她竟在眼前這個把她們打入冷宮三年不聞不問的人口中聽到了一抹焦急的意味。
她意識已經模糊,腦中唯一尚存的那一根清明的弦也面臨着随時随地就會繃斷的風險。
她或許可以撐得住,可殊不知,她此刻的虛弱昏迷,亦在計劃之内啊。
狹小的房間裡,難得的添了幾分活人的氣息。
“她怎麼了?”
“回陛下,這是長期飲食欠缺,氣血虧空所緻……還有,還有……”
暮琰臉色一凝,“說!”
“還有,這……小主身上多處骨折淤青,恐……恐受人毆打所緻。”
“放肆!”暮琰臉色發寒,怒氣不減:“朕倒要看看,何人膽大包天?”
天色微亮,前日那兩名太監尚在睡夢中,顯然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
下一刻,大門被猛的踹開。
屋内的人在一瞬間紛紛驚醒。
馬海盛年紀有些大了,但眼睛卻尖的很,他目光犀利地在屋内掃視了一圈。
屋裡頭的人見着這陣仗紛紛縮了縮脖子。
終于,他目光鎖在角落裡的兩個人身上。
“那兒呢。”馬海盛眯眼指了指。
旁邊的侍衛見狀,利落上前,将二人如同老鷹提雞仔一般從床上揪了下來。
那二人碰見這麼一出,早就清醒了。
眼下見着這陣勢,臉都吓白了。
其中一個臉上那股驚慌還未收下去,硬生生地扯出了一抹谄媚的笑,開口道:“馬公公,奴婢這是犯了什麼罪呀?”
馬海盛見到他這副樣子,冷笑了一聲。
那兩名太監見到馬海盛這副樣子,當即心狠狠一沉,可接下來頭頂砸下來的話更是讓二人如墜冰窟。
“這冷宮裡的人,就算再落魄,說到底也留着天家的血,容的你們做奴婢的随意欺辱?你今個兒的日子算是到頭了,帶走吧。”
二人聞言,臉色大變,身下地圖已畫了一片。
一時間屋子裡被帶着哭腔的求饒聲充斥。
“饒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沒用咯。”馬海盛搖了搖頭,道:“諸位且看好了,再有抱着僥幸心思以下犯上者,這就是下場。”
外面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