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複興教——或許是複興教——背後真有如此能人可預言三次天災嗎?
複興教的人是否真有觀望未來之能尚不得知,木婉言倒是确認了國師當真有占星蔔算之能,是個有能力的神算子,不是大神棍。
一見面,國師先又是來一套恭恭敬敬的繁文缛節,文質彬彬請安:“臣參商見過太子殿下。”
這次比上一次行禮更心悅臣服了一些。
不多寒暄,又是在女媖娘娘的神龛前,國師參商半阖雙目,道:“今日請見殿下,是因臣近日觀星測象得知此後三月将有大禍。”
三月。
真是熟悉的描述。
木婉言道:“願聞其詳。”
“四月坤江水患殿下已知,然五月六月仍有不祥征兆,還望殿下警惕。”
“能有哪些征兆?國師說話隻說一半孤可聽不懂。”
“言盡于此,天機不可洩露。”
“國師既道天機不可洩露,為何連母皇也不告訴,獨獨先來通知孤?”
國師參商始終沒看她,隻道:“此類異象于殿下無益,臣隻是好心提醒。”
“哪有提醒隻說一半話,還打謎語的道理?”木婉言支着腦袋看他,似笑非笑,“國師不說孤也知曉,是彗星與日食,是也不是?”
國師又看向太子殿下。
木婉言知道自己說對了。
還真是有趣。
刺殺者與國師皆算出來了未來三月的事件,并且似乎都想傳達給她。
而且,這異象是否為真尚不得知,國師的結論是蔔算而來還是通過别的渠道也不得知,曆來天生災患之象率先在于君王,國師緣何就笃定是她這個太子之禍呢?
國師沉默會兒,道:“殿下既已知,還請早做對策。”
木婉言道:“孤很好奇,國師為何對孤有投誠之意?”
此次預言可不是她之所求,國師卻在她未開口之際就做出結果并且考慮到了她。不敬天子,不尊宗親,不禮權貴的國師,從不多加指點旁人的國師,卻主動對她表達善意。
這實在像極了黨附投誠。
要知道,她早前可是拿捏着國師的把柄來半威脅半說理地來請求國師相幫,國師怎麼也不見得會主動站在她這一邊的樣子。
她這個問題國師似乎早有答案,不加思索便道:“臣觀察殿下良久。”
木婉言先是覺着國師謹慎,僅是上回找上他,他私底下就一直盯着她,再是覺着國師真是打太極的一把好手。
有觀測動作卻并無觀點,這算什麼答案?答非所問,這叫哪門子回答?
然而國師卻不欲多言,直接站起身朝太子拱手:“夜路難走,趁着天色尚明,臣參商恭送殿下。”
好直白的趕人手段,再不濟拿杯茶水一直喝,作個“端茶送客”的姿态呢?
木婉言知道自己錯了。
不該認為國師是個打太極的高手,國師分明是随心所欲,發言無所畏懼,想回答什麼就說什麼。
左右想要驗證的初步有了判斷,餘下的多問也無益,木婉言也無心多待,随口說了幾句客套話,再點了三根香沖女媖娘娘晃了晃,随手插香爐内後揚手離去。
她自己在高武世界就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能讓她誠心實意跪拜的神明可沒幾個,這個世界的女媖娘娘是否真實存在尚未可知,如果當真有女媖,想要她拜神也得同她打一架,讓她心悅誠服了才行。
待太子殿下走遠,國師參商上前将三根香給扶正,自己也取了三根香放燭火上點燃。
燈火如豆,不時跳躍着,使得他的眉眼也忽明忽暗,輪廓時明時隐。
手捏香燭高舉頭頂,抵着額頭,虔誠閉目,心中默念了什麼,國師再緩緩睜眼,仰頭看向女媖娘娘低垂的眉眼。
稍許,他垂眸,将自己的香燭插在太子殿下的香燭旁,各三支的香一左一右居于香爐,好似倆人并肩而立。
咳!
國師忽地掩唇,像煮熟的蝦一般弓着身子,渾身顫抖着,喉舌間發出悶悶的咳嗽聲。
門外道童耳聰目明,聽到聲音匆匆趕緊來扶住他。
“師傅!”
幾乎将五髒六腑都給咳了出來,好似過了滄海桑田,長身玉立的國師才又挺直了身子,松開手,掌心中的手帕血迹斑斑。
道童神色慌張:“師傅您又喋血了!”
将手帕疊了三疊,國師擦去嘴角的血迹,搖頭:“無事,推衍蔔算本就損耗心血。”
洩露天機的代價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