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初聘,這可是多少富貴人家都少有的禮儀啊,太子殿下卻願意以小媳身份前來拜見咱們大人,何其難得。”
“殿下之前有三千面首又如何,如今願意給大公子這等臉面,可是多少尋常人家的男兒求而不得的。”
“殿下果然遺傳天家的癡情,咱們大公子嫁過去要享福咯。”
木婉言這才發現到自己無意識之間行至了右相府邸。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因着下人的這個引子,木婉言突地想見一見她那未過門的太子妃。
成親之前妻婿之間确實不得見面,木婉言平時守禮倒也守禮,骨子裡卻是較為恣睢之人,本就不是本土人士,不太認可這過分強求的女男大防以及婚前三日見面恐沖撞喜氣一說,她心裡想,便做了。
夜色已深,木婉言躍身,在丞相府中悄無聲息摸到了鳳家長男的小院。
雖說想着未來太子妃,她也沒非見不可的執念,閑庭信步地飛躍在鳳右相府邸上方閑逛,也沒完全失了分寸,刻意遠離男眷們居住的後院,純靠運氣看看能不能在後院以外的地方與太子妃心有靈犀正巧碰上。
遠處的煙花将将散了。
寂靜之下,歎息聲清晰可聞。
這愁緒濃得水化不開、火燒不盡,在彌散着喜悅氣氛的右相府内頗為突兀,木婉言循聲而去。
幽幽暗暗的太湖石假山旁,燈光昏暗不明,四下寂靜無聲,隻聽得男聲溫文,像是一片羽毛不經意間略過湖面。
那男聲清淺笑道:“小鳳歌,怎麼我還沒惆怅呢,你倒是替我先歎氣了?”
木婉言擡眼一看,入眼的是青衣修竹的男子。
那人長身玉立、芝蘭玉樹,庭下如積水空明,他立于其中,連月色都成了他的點綴。
明明如月的男子身旁,一個紅衣男子趴在玉石桌上。
紅衣男子,鳳歌頭枕着手臂,不滿道:“大哥,我可是在為你鳴不平。你怎的半點不以為意?再有三天,你就要嫁給太子殿下了。”
鳳歌嘟哝:“你說皇上怎的想的,竟然突地下聖旨要你嫁給那個纨绔!”
“鳳歌!休要胡說!”青衣者立即呵斥道,“皇室之人,豈是你我可輕易評價的?”
美人縱是蹙眉,也是極讓人心動的。
鳳歌撇撇嘴:“可是你與太子殿下,是真的不合适啊!”
男人從樹蔭底下走出來,白淨月光照亮他的臉龐,露出木婉言極為熟悉的臉,正是此前面紗解下有一面之見的鳳九箫。
哦,木婉言懂了,鳳歌口裡的那個纨绔是她,她便是将鮮花玷污了的牛糞。
“母父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合不合适一說,小鳳歌你休要再題。”男子眉間輕攏,“我與太子殿下本是指腹為婚,從生下來便注定太子殿下是我九箫的妻主,我自有意識起也無不在受太子正妃的教育,以未來儲君伴侶的規矩要求自己。如今殿下受傷,陛下既然擇我為殿下沖喜,自是該盡綿薄之力一緩殿下之勞。”
從小便以太子伴侶的身份來學習嗎?
木婉言隐匿在黑暗之中,看着鳳九箫沒有悲喜愁悶的臉,他的表情還是這般明朗,沒有被強迫賜婚的不滿。
這是否說明,鳳九箫生來就是為了讨好她,或者說是成長過程中受到的每一個教育都是為了她而生,輔佐于她,服侍于她,讨她歡心。
他之所以無一不在她的審美上,正是因為他就是照着她的審美長的。
鳳九箫也坐下,看着鳳歌道:“我們身為男子的,雖不能如女子一般文能提筆定乾坤,武能上馬安天下,雖不能在朝堂之上鄉野之外報己雄圖,但我們可以用自己的方法替君主分憂。”
鳳九箫摸摸鳳歌些微翹起來的頭發,微笑道:“況且為人子女當為母父親排憂解難。母親一生忠君愛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君主為太子殿下之事心煩意亂,母親因君主煩悶而愁,我不能做什麼,但若是我嫁給太子殿下能讓一切有所好轉,未嘗不是我之福。”
鳳歌表情微動:“大哥……可是聽說太子殿下荒淫……不,聽說她在後院裡養了三千面首男寵,我怕你嫁過去受委屈。”
木婉言差點腳下一滑。
咦,三千面首還是太過了哈,再勤懇的牛馬也有歇息的時候。
她堪堪抓穩圍牆瓦片,蹲在黑暗處觀察鳳九箫的一切細微表現。
隻見他低頭咬唇片刻,下唇咬得殷紅泛潤,他波動的眸光轉而堅定,鳳九箫搖頭:“女子三婿四郎乃是常事,太子殿下不過是有些許通房面首罷了,都不曾納側室,不礙事的。況且我嫁過去是太子殿下妃,那些個男寵地位不及我,再怎麼也掀不起多大波浪的。”
鳳歌急了:“可是我怕太子殿下她寵側滅正啊!”
鳳九箫這下沒有任何情緒外露,頗為笃定道:“我是皇上定下的太子妃,太子殿下不會那般做的。”
鳳歌擰眉又歎氣,半晌沒能說什麼。
練武者暗夜能視物,木婉言看了看暗處鳳九箫悄悄握緊的拳頭,知道他其實心裡也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