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王一聲令下,十數個扛着大刀的親衛們踏步上前。
被捂着嘴蒙着眼的人本能惶恐,努力掙紮着想要挪開,然而被捆得嚴嚴實實的他們如何能動彈得了呢,隻能如案闆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這些河神的“新婿”們看不見,圍觀的百姓們看得見,本來将要被投入河淪為水草肥料或權貴玩物的男兒家看得清楚,隻見軍營出身的親衛們通身煞氣,高高舉起大刀。
烈日當空,春日暖陽明媚得刺眼,刀鋒将春光襯得有些瘆人,親衛們手起刀落,動作利落果決,幹脆得讓人來不及反應,數十個頭顱便咕噜噜着向前翻滾。
浪濤滾滾的河流聲聲嘈雜,卻不敵聚集在此的百姓們的撫掌叫好之聲。
那些蒙臉捂嘴的頭顱,沒刹住車的直接墜入颍河親入河神懷抱,堪堪停在河畔,執行的親衛臉一紅,為自己下手失了準頭羞赧,忙惡狠狠上前将人頭踹進颍河。
甯王冷冷一笑:“諸位!河神之真僞,今日由此可見矣!”
抹淚掩泣的,泣不成聲的,咬牙切齒的,這下全都齊齊擁上來,不必親衛們出手,齊齊将其餘斷頭屍身擡起來,三二一吆喝着扔下颍河,讓這些豪強權貴葬身颍河魚腹。
那勞什子河神,也算是得償所願,終于痛痛快快娶了一場親。
幸得與河神同一天娶親的太子殿下并不暢快,她認為婚禮實在是人類最為歹毒的儀式。
從早上起就不曾停歇,一整天來迎親,繞城巡遊,回宮拜中堂,重重繁文缛節,忙活了一整天終于在傍晚稍有歇息,此時太子妃早已入幕東宮,靜候太子殿下。
太子還還未能回寝殿,便又讓人給扯走了去,回頭一看是她那個不着調的四姐木弘璠。
四皇子笑嘻嘻提起紅繩系着的兩壺酒:“阿琬這一天下來想是累壞了,太子妃又似乎是個端莊的主兒,唉,本是想鬧洞房的,這下看來是不成了,不過大事可免,小事得随。咱們體貼阿琬,阿琬可得陪我們這些姐姐妹妹們好好地喝上半宿才是。”
“喝半宿!喝半宿!”六皇子木弘瑄從四皇子身後竄出來,跳得老高,蹦跶着要将四姐手裡的酒壺給搶過來。
她還沒能真正躍起來,便讓人給揪住後腦的衣服提溜起來,忿忿扭頭一看,當即噤聲,忙做讨好狀:“二,二姐……”
在一旁安安靜靜樂呵呵看着現場熱鬧的三皇子木弘玟一個激靈,上前抱住六皇子的腰往自己懷裡攬,嘴上不忘念叨:“小小年紀湊什麼熱鬧,你不得喝酒,今晚也得早睡。”
小孩的臉瞬間皺得死緊。
二皇子木弘瑜嘴角露出微不可察一笑,她扭頭看向木婉言,嗓音還是怪腔怪調的,倒比以往和善些:“新婚夜陪姐姐們喝一兩盅,不礙事的。”
“我倒是沒事。”木婉言瞥眼看看一臉不滿的六皇子,似笑非笑,“有些小蘿蔔頭就别瞎摻和了,别明日早課打瞌睡。”
六皇子木弘瑄面上滿是崩潰之意。
四皇子木弘璠揉揉木弘瑄的頭,手一招呼,拐角走出十數個躬身各兩壺酒的宮人。
“好!不喝完不許走啊!不過……阿琬放心,會給你留與太子妃春宵一度的時辰的。”
她擠眉弄眼的,木婉言面無表情點頭。
未成年太子殿下知識儲備貧瘠得可怕,教養宮人以為她流連花叢對陰陽交歡的事宜懂得通透,并未細細說明,知曉她逃課逃得嚴重其中以性教育尤甚的貼身死忠們認為主子斷然不會為一個契約婚姻的太子妃破戒,也不曾告知床事細節,太子壓根兒沒聽懂四皇子口中的揶揄。
木弘玟掩唇無聲笑笑,木弘瑜都難得地溫和了眉眼。
一個身子都沒成年的小破孩,過什麼春宵,就算是早點回去了還不是得與太子妃蓋着被子純聊天。
這一灌酒,便壓着最後的時辰将太子放回了寝殿,再晚些回去便是對太子妃的不尊重了。
此時已月初東山,春日的晚風尚有些涼意,木婉言在門外吹了會兒冷風,待通身酒氣略略散了些才讓人推開房門。
宮人擡着一應禮制器物左右陳列,鋪滿地毯的地面由滾輪無聲經過,滾輪悄然上前,一步步來到床邊。
這裡端坐着一襲身着鳳冠霞帔,僅看身形便知傾城的美人。
龍鳳呈祥戲珠紋蓋頭由厚實的發飾頂得老高,太子妃仍舊坐得端正,身形未有半分晃動。
按照禮儀,太子妃入幕後得一直端坐靜候太子駕臨,不得有一絲妄動,是為養性子。木婉言知曉婚服首飾有多重,太子妃頂着一頭珠翠從早到晚,方才更是又等了一個時辰。
身上還殘餘若有似無的酒味兒,木婉言接過宮人呈上來的玉如意,緩緩伸至紅蓋頭底下,再輕輕往上一挑。
禮官在一旁唱道:“桃之灼灼映純色,之子于歸宜室家。”
珠翠間錯,面簾将臉半遮半掩,低眉斂目者緩緩擡眼,一雙含情目似水柔情望向太子,輕聲喚道:“殿下。”
木婉言突然明白讓新婿披了蓋頭又由新娘掀開的意趣。
重重疊疊的衣衫,滿滿當當的首飾,遮頭蓋臉的布帛,巧笑盼兮的美人恰似密封得嚴實的禮物,由人親手拆開,舉手投足依賴順從。
若是新婿心生戀慕,眸中的依戀柔情更甚,豈不是更讓人心懷暢快。
木婉言将玉如意扔給一旁的宮人,向前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