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眯眼,神情略有松動:“繼續。”
“并非讓老五一攬北巡總務,給她随意扔一個州郡由她逛上一逛變成。”木弘瑜道,“加之鳳右相家的長公子賢良淑德,最是識大體,又生得美貌,想來頗得老五歡心,婚後正好與老五一同北上,也能給老五解解悶。”
哒——哒!
手指在桌案上敲動,皇帝沉思着,木弘瑜點到即止,不再多說,心下思索着如何将皇帝再往前推一步。
她面上不顯,又與皇帝說了一些公事才離開皇宮。
離去時與一身道袍的人擦肩而過。
木弘瑜回頭望一眼。
國師的人?
“殿下,國師即将進宮。”
尹淩給木婉言彙報國師行蹤時,禮部的人正捧着婚服陳列在木婉言面前供太子展示,一部分人捧着衣衫、頭飾,一部分人站在太子殿下身邊為殿下粗略介紹十日後婚禮流程。
“……屆時殿下至中堂拜見皇後,執事會引太子妃出房,殿下您再至案前以雁奠于案,内官會……”
見到尹淩進來,聽着皇太子大婚流程聽得腦門發漲、雙目無神的太子殿下擡手止禮部尚書的滔滔不絕,先将尹淩召到自己耳邊。
可算是從繁文缛節中短暫脫身并聽到了好消息。
太子殿下的雙眼又有了神采。
木婉言緩緩彎唇,輕聲吩咐:“若國師訪問,直接放進來便行。”
尹淩收了命令恭敬退下,禮部尚書又湊上前來躬身禀報:“親迎之後是合卺,殿下您需要……”
太子殿下眨眨眼,眸子中的光再次熄滅。
發誓她這輩子隻結一次婚,皇家婚禮為何如此複雜,她甯願周尚瑾現在來把她拉走去學習!
她僵硬着臉,緩緩将頭朝向北邊,好想北上離開這個讓人頭大的地方。
算算日子,大皇姐也應當準備着回京述職了吧?
北境。
便是回春之時北境的風仍舊凜冽。肆虐的北風咆哮,張牙舞爪地逡巡領地展示威嚴,吹得守邊将士一身鐵甲寒涼,手上裂開一道道凍結血痂的口子。
餘哲貞将藥包配好扔給旁邊的小醫護:“以後就按照藥方這樣配着來知道了嗎?麻沸散一定要備齊,将士們受不得痛便按他們鼻子上。”
醫護捧着藥包連連點頭。
營帳的門簾讓人掀開,被封呼嘯着鑽了進來,餘哲貞縮了縮脖子,手上的動作未停歇分毫。
“富醫師!快!将軍受傷了快來!”
“甯王殿下受傷了?”餘哲貞放下手裡的藥草,提着藥箱往外跑。
“富醫師快跟末将來!”
副将拽着餘哲貞的袖子瘋狂往前跑。
餘哲貞跑進将軍營帳,一把掀開門簾,營帳中左半邊臉橫亘一道陳年傷疤的人轉過頭來與她對視。
北境風狂妄恣意,張狂着四處遊竄,及至這将軍營帳卻瑟縮了起來,北風不及此人淩厲的雙目,竟也害怕了,張皇着四處逃竄。
此人一半衣領往下拉着,露出健壯胸脯上大半肌膚,小麥色的皮囊下裹着有力的肌肉,僅僅隻是暴露在外的地方便縱橫着無數或新或舊的猙獰傷口,無不看得人膽顫。
一根折斷了箭尾的劍尖直直紮進血肉裡,心口正上方周邊的衣物已然被血沾染得通透,那人卻連眉頭都不曾皺過半分,剛硬的臉在副将與餘哲貞慌慌張張闖進來時還能露出溫和一笑。
這笑沖散了她臉邊長疤的恐怖,也柔和了她臉部的線條。
“本王的副将因着本王受傷着急了些,還望富醫師莫要介意。”
餘哲貞因着一路的快跑還在大口大口喘着氣,她一邊順氣一邊搖頭,提着醫藥箱快步走到此人身邊:“甯王殿下客氣了。”
甯王木弘珏沒再多說旁的話,将左半邊身子往餘哲貞方向一湊:“勞煩富醫師了。”
餘哲貞率先從藥箱裡拿出一包草藥。
木弘珏一笑:“區區箭傷還用不上麻沸散,草藥稀缺,不如留給更多有需要的戰士們。”
“将軍……”副将站在一旁,眼底滿是不贊同,一雙腳猶豫着想往前踏。
“小珂。”
甯王殿下淡淡一語将副将喊了回去。
她這才又對餘哲貞舒緩着眉眼:“富醫師,請繼續,本王受得住。”
“是,将軍。”
餘哲貞剛剛将木弘珏傷口周圍的血迹給處理好,深吸一口氣,向斷了一截的箭尖伸去。
經過好一番處理,餘哲貞終于将木弘珏的傷口處理好。
副将绫硯珂捧着衣物上前來:“将軍,莫要着涼。”
“哪需要在意這些。”
甯王殿下輕笑,展開手臂由着關心則亂的副将為她穿上外衫。
“讓富醫師見笑了。”
餘哲貞正收拾着藥箱,她搖頭道:“殿下愛兵如子,部下們關心殿下很是正常。”
甯王殿下一邊更衣一邊靜靜打量餘哲貞。
這個近十天來到北定城的醫師,自稱是個赤腳大夫,四處懸壺濟世行至北境,仰慕她的風采而來隻求相助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