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猶豫時,躺着的人眼睫輕動,一點點睜開了眼睛。
早就被折磨的頭暈眼花的人見到牢房中有人,定眼細細分辨了一會兒後下意識擡起手要去碰她,可手停在半空卻是又收了回去,他看着妹妹,啞着嗓子道:“妹妹,哭什麼?”
極小的音量被李婳聽到,她連忙止了拿手背抹眼淚的動作,瞪着白枕道:“你活該,誰讓你把我賣了的。現在好了,你還不是下了獄成了這樣子。”
她努力表現的幸災樂禍,但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她心中難過。白枕嘗試着彎起嘴角卻因為疼痛無法做出過多動作,隻能将歉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牢房中光線昏暗令他又喜又恨,喜得是這下妹妹就看不見他此時受了刑罰的狼狽模樣,恨得是瞧不見李婳她如今的模樣。
“妹妹……”他休息了一會兒,蓄了些力氣便要出言安慰,反被李婳打斷。
她眼中淚水半晌沒流完,幹脆俯身趴在他身上哭,眼淚差點兒落在他身上。
“你是不是故意的。”李婳将頭貼近他耳邊,用現在能說出的最小音量問。
她還是不相信白枕會害她。
“你不要騙我。”怕白枕不和她說實話,李婳補充道,“我知道你的,白江梅不是那種人。”
他是哪種人?該是爛到骨子裡的人才對。
就算現在李婳也願意相信他,白枕從心中猛地對自己生出一股厭惡之情來,說不清道不明,但從胃中傳出的鈍痛感騙不了人。
他不喜歡自己現在的樣子。
白枕閉眼,額角的傷口滑落下幾道血痕,在他慘白面色上繪了道紅印。
他道:“我……不能讓妹妹受這些苦。你去問趙大夫吧,她會告訴你的。”
“我有什麼好的,”李婳聽着他氣若遊絲的話,忽地從心底生出一種好笑來,“還說什麼不能讓我受這些苦?我算什麼東西,輪得到你來操心嗎?”
許是外面多添了蠟燭,又或者是她适應了這裡的光線,李婳模模糊糊能看見白枕的模樣。
他似乎,是笑着的。
“妹妹千百般好,豈是三兩句話能說清的……”昏暗監牢裡潮濕逼仄,因久不見天日,入鼻皆是腐朽黴味,腐壞氣味沿着喉道蔓延至肺腔,堵得人難以呼吸。
可看着身形單薄,目光清亮的青年,她隻覺喉嚨發癢,竟是又聞到數年前冬天,清香凜冽的江梅氣息。
恍然間想起當年的青衣少年,再與如今形銷骨立的階下囚對比,才驚覺白枕已消瘦至此。
“白枕……”她隻喚了聲,随後又是忍不住的哽咽。
白枕輕道:“怎麼了?”
李婳望着他,嘴巴張張合合幾番才喃喃道:“二哥哥……”
“哥哥在,”白枕的目光看着李婳,仿佛想要拂去她眼角淚珠,“妹妹小心眼睛疼。”
不說還好,一說李婳瞬間哭得稀裡嘩啦,她轉身向牢房外面的兩人道:“你們能不能給他點水,一口就夠了。”
便是審訊犯人也沒有讓人活生生渴死的道理,趙勤行一個眼神便有人送上了碗水,雖不十分幹淨但也聊勝于無。
顫着手将水喂給白枕後她才稍稍緩和了一些,剛想和他再說什麼,就有人上前拉着她往外面走。
“看來今天是問不出什麼了,你們一家人感情還真是好。”趙勤行不鹹不淡,輕飄飄吩咐将牢門關起,随即再次蒙上李婳的眼睛将她帶走。
重新回到牢房裡,李婳蜷縮在草席上滿腦子都是今天堂舅和白枕的模樣,心中止不住的抽痛。
此時牢中伸手不見五指,該是天黑了。她腦子漸漸變得暈暈乎乎,渾身也開始冷的發抖起來。
系統在她腦中提醒:[醒醒,你發燒了]
原來是發燒啊,還以為是要死了呢。
李婳沒精神地想。
突然間她驚坐起,有些神志不清地道:“我要見趙勤行,我要病死了……她說過我還有用的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外面傳來不耐煩的說話聲,但此時她已經沒了力氣倒在了地上,耳朵裡嗡嗡作響聽不見任何聲音。
該不會真要病死了吧。
她還沒有完成任務、還沒幫順哥兒報仇、還沒見白枕堂舅出獄,還沒找溫珙道歉……
還有十一、韓宴韓二郎和韓三娘、大姐姐二姐姐、阿瑾阿珉和婞娘甜梅、小鹄與沈西席,阿爹阿娘和大哥等人,她還沒有好好見過呢。
“我不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