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包間外聊兩句。
宋時琛犯了煙瘾,從口袋裡摸出煙盒,想了想,又放回去,“撸了王家,南城資源徹底洗牌,程寄洲啊程寄洲,你這是沖冠一怒為紅顔啊。”
“我護短。”程寄洲不覺得有什麼。
宋時琛一時語塞,忽而又笑了,“護短是一回事,要今天是夕拾,我沒有二話。那你……”他看過去,收起了那麼點不正經,因為夕拾是他親妹妹,哪怕傾家蕩産都是應該的,“你這叫什麼?心眼兒早就偏了,還不承認。”
因為王玮綸而收拾整個王家,換成是他,總要再三考慮,程寄洲卻說一不二,不帶一絲猶豫的,“兄弟,護短和偏心眼,你要不要再好好理解理解?”
這邊兩人聊着天,包間裡宋夕拾也在問辛桐:“程寄洲算是怎麼回事?”
辛桐不知道,她想的是另一回事:“你覺得他對我怎麼樣?”
宋夕拾不好說:“他怎麼樣我看不清,我隻知道他哄你兩句,你就心花怒放。”
“有這麼明顯?”
“你覺得我哥那陰陽怪氣,是他沒看出來?”
辛桐戳着她的紅酒杯:“那程寄洲怎麼就看不出來?”
這話宋夕拾不好接,斟酌措辭後,“要麼是你們太熟,要麼……很遺憾,他真的不喜歡你。這叫刻意裝不懂,裝不知道。”
辛桐手一抖,早就沒有紅酒的玻璃杯“啪”一下跪倒在桌面。
結束用餐,忽然下起雨,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真難得。”辛桐看宋夕拾,說想找找雨中靈感,其實是她不願意那麼快回去。
宋夕拾接收到,問親哥:“喝不喝咖啡?”
他們很少喝外面的咖啡,宋時琛拒絕前,被妹妹眼神暗示,“喝什麼?”
辛桐說她喜歡的咖啡館在附近:“冰橙美式,昨晚才喝到半杯。”
程寄洲就去問服務台要了兩把傘,一把給宋時琛,一把他帶着辛桐。
走出粵菜館,一陣冷風,風裡夾雜着雨,落在人臉上冰冰涼。辛桐本能一縮,身上忽然一沉,熟悉的黑色外套籠住她。
她看看程寄洲,他已經撐開傘,舉過她頭頂,“程寄洲,你冷不冷?”
“不冷。”傘往她的方向偏了偏,他放慢腳步。
深夜長街,街燈依舊溫柔,雨珠落在傘頂,聲聲作響。辛桐攏了攏身上的外套,上頭還帶着他的溫度,替她擋住了偶爾飄進來的細雨。
單方面冷戰一天,她其實也憋了一天,有很多話想說。她走在他身側,胳膊不留神撞到他,“前兩天我跟媽媽逛街遇到鄭阿姨。”她從家常說起,事實上他們很少說到他媽媽,今晚因為宋時琛,她就這麼開了口。
程寄洲“嗯”一聲回應,傘頂雨聲愈發密集,他手指收攏,攥緊傘柄。
“鄭阿姨應該是挺喜歡那個女孩的。”她揀了重點說,不管那女孩是誰,她把這件事告訴他。
“嗯。”程寄洲知道是誰,他母親初戀的侄女。母親回國幾天,沒回過一趟家,他猜到她是住在外面,現在看來是在陪那個女孩。
雨果然大了,落在傘頂“噼裡啪啦”,讓人有些喘不上氣。
辛桐臉上吹到風,連帶着冷冰冰的雨,她擡頭瞅一眼偏向自己的黑傘,伸手攥住程寄洲胳膊,把他往自己這裡拉。
兩個人一下挨緊,她索性挽住他胳膊,“媽媽說鄭阿姨在忙,我就沒有過去打招呼。”
手機鈴響,她止住話題。程寄洲取出手機,屏幕跳着管家名字,他目光定了幾秒,接起。
辛桐松開手,改牽他撐傘的手腕,替他引路,也稍稍拉開了兩人的距離。雨聲加上距離,電話聲一點沒傳過來。她低頭看腳下的水塘,隐約能映出她和他,兩人挨着的倒影讓她的世界都變得柔和而朦胧。
管家問程寄洲今晚回家的時間:“剛煮好的宵夜,晚上回來就能吃。”
他并沒有吃宵夜的習慣,眸色漸漸沉下去,“好,我知道了。”管家說宵夜也是提醒,他此刻卻不想粉飾太平,直白問,“她回來了?”
管家一頓:“是,跟程先生不大開心。”這是委婉的說法,他讓程寄洲可以晚些回來,他給他留燈。
程寄洲明白這是管家的好意,有記憶開始,父母每次争吵,他都會被遷怒。從身體到心情,他尤為壓抑。連外人都知道的事,唯獨他父母不懂,也從未關心過。
沉悶的雨聲,他煩躁地想要解開領口的領帶,卻發現自己騰不出手。用手機摁了下眉心,壓下那股無法形容的厭惡感,他餘光下意識一瞥,看到的是辛桐伸出手去抓雨的一幕。
他腳步微頓,轉過臉看她。她沒心沒肺地用手接雨,又一個翻手,接到的雨水順着掌心流淌。
程寄洲神色漸緩,殘留的躁意被他完美藏匿在夜色中。
咖啡館到了,辛桐拉着他一道走上台階,兩人在門口站定。宋夕拾和宋時琛進去買咖啡,他們等在門外。不遠處,吳言在停車。
程寄洲挂斷電話,低頭看到被牽住的手,他主動靠過去,傘又往她那側傾斜,“不冷?”他沒看到的時候,她不知道接了多少雨。
“不冷呀。”她松開他,在包裡找紙巾擦手,“好玩。”
他刻意隐藏,她并沒有發現他細微的情緒變化。等擦幹淨手,紙巾放他外套口袋,她開始問盛毓的事:“你都去舞團了,怎麼也不來找我?”
程寄洲沒想到她的關注點是這個,他今天直奔會議室,她不可能知道,八成又是宋時琛說的,他解釋了一句:“替你謝謝人家。”
“哦,我就知道是這樣!”她對他笑,眼睛裡像是藏着星星。
又一陣風,帶着涼意,卻比剛才清爽得多,程寄洲笑了笑,再次提起:“什麼時候可以把我拉出黑名單?”
辛桐攥住他的外套下擺,語氣輕松:“現在不可以。”
程寄洲聽出她的松動,轉個方向對着她。他換隻手撐傘,解開自己的腕表。
深色表帶,表殼邊緣鑲着一圈細密的鑽,在他手腕翻轉間熠熠生輝,如同星光般璀璨。這麼高調又奢華的腕表,一看就不是他的風格。
辛桐被他突然解表的動作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這隻能閃瞎人眼睛的表就到了跟前。
哦,她美滋滋等他開口。
程寄洲撐傘騰不出手,隻能擡起她左手手腕,将表小心翼翼挂上去,“新買的,今天第一天戴。”是特意給她買的,準備給她薅羊毛。
辛桐抿了抿唇,手腕一瞬熱乎乎的,她伸出另一隻手壓住表盤,也扶住表帶。等她手腕翻轉,他手指默契地過來接過表扣。
心跳一點點變快,她下意識縮了縮手,卻被他扣住,他單手給她扣上表扣。
男表一如既往不和尺寸,戴好後,程寄洲托住她掌心,眼神專注地欣賞。白皙的手腕配上滿圈的鑽石,在她手上顯出幾分高雅,意外契合,“很好看。”
辛桐心跳越發不受控,吵得她面紅耳赤,生怕他也聽到,她趕緊抽出手拿手機。微信界面對着他,她當着他的面将他放出來,“好啦好啦,滿意了吧,我是看在表的份上!”
程寄洲眼睛一眯,剛給她戴過表的手捏住她臉頰,“你這脾氣,以後有了男朋友怎麼辦?又不是都能像我……”
他愣住,咯噔一下。燙手般松開手,忽地無處安放。
突然安靜了。
辛桐被“刺激”了一晚上,既緊張又好奇,她順着他的玩笑話,“什麼男朋友?你怎麼老讓我談戀愛,萬一我喜歡的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