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立書敲開女兒房間,辛桐的房門虛掩着,她瞧見她趴在床上玩手機。等回頭看到她,女兒下意識翻轉手機,挺欲蓋彌彰的。
她隻當看不見。
“媽媽。”辛桐半坐起身,把手機推遠了些。
辛立書坐到女兒床邊,剛坐好,女兒就黏上來直接躺她腿上,“怎麼啦?這麼愛撒嬌。”
話落,辛桐身體力行地撒着嬌。她圈住媽媽腰,整個臉埋進去。
辛立書察覺到女兒不開心,摟緊她,“果然還是小星星,長不大。”
星星是辛桐小名,女兒出生時,鐘柏謙抱着不肯撒手,給她取了個小名。他說,月亮隻有一輪,那就做小星星好了。他們對女兒沒什麼大要求,隻希望女兒平安順遂,如果能閃亮,那就是錦上添花。
辛桐聞言在媽媽懷裡搖頭,又點頭。
辛立書想了想,輕拍女兒肩膀,溫柔問:“寶貝,你是不是喜歡寄洲?”
今晚程寄洲在飯桌上說不打算結婚,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鐘柏謙反應快,自然跳過這個話題。等飯後,兩人就去書房聊工作。隻有她注意到,後來,一向鬧騰的女兒特别安靜。
辛桐沒料到媽媽會這麼直白,她先挪出臉,直愣愣對上媽媽溫柔的目光,忽然鼻子發酸,“嗯,喜歡的。”
辛立書:“……”五味雜陳。
辛桐重新将臉埋回去,肩膀有媽媽溫柔的安撫,她覺得安心。
兩人一時無話。
辛立書想的是,女兒竟然真的是喜歡程寄洲的。她過去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但很快就被推翻。兩人的相處太過自然,至少在他們跟前沒有一點暧昧,她跟丈夫理所當然以為他們是兄妹情。
真要去細究,從女兒六歲到今年二十二歲,她隻當是女兒經曆的兩次意外,吃過最大的苦都是同程寄洲一起,所以,女兒對他是依賴更多。而他也特别照顧女兒,尤其是去年,女兒身心遭受打擊,他愧疚不已,對她事無巨細,女兒才能重新回到舞台。
這一年,他們有多不容易,她都看在眼裡。對程寄洲,她無可指摘。
但是,終究是為人父母,辛立書想的更多。說實話,這事挺棘手的。她開始擔心程家的糟心事,還有程寄洲那對拎不清的父母。女兒生活環境簡單,又怎麼可能适應那樣的生活。不像她與丈夫給程寄洲挑選的相親對象,不僅僅是門當戶對,還有足夠的手腕,不管生活還是工作,都能與他并肩。
辛桐平複完心情,摟住媽媽的手松了松,“真羨慕你跟爸爸。”他們也算是青梅竹馬,當年據說愛得轟轟烈烈,至今都是圈裡的傳奇。
辛立書笑了笑:“那是因為你爸爸他是戀愛腦。”
她對女兒說她和鐘柏謙的故事。她是蘇州人,初中留學倫敦時與鐘柏謙是同學,這是兩人的初識。後來,她去紐約學大提琴,他同去讀高中,之後他們一直留在紐約。她學音樂,他是金融。
從早戀到畢婚,婚後他們在各自的領域發光,隔了很多年,他們才有了愛的結晶。
三言兩語的圓滿,其實也有不少坎坷。辛家在蘇州是鼎鼎有名的書香世家,但鐘家卻在權貴圈。真要比,辛家的确就不夠看的了。可以說,當初鐘柏謙是頂着壓力娶了她,慶幸的是,婚後多年,他們的感情始終如一。
辛立書重提的目的是:“寶貝,不要去想我跟你爸爸的故事,我們和你不一樣。”
辛桐不解,聽媽媽說:“咱們先不管其他人,也不提寄洲對你的感情,媽媽希望你首先想清楚,自己對他到底是喜歡還是青梅竹馬的習慣?”
“抛開你們兩次生死與共的經曆,喜歡、感激、愧疚還是依賴?我們先分清楚這些,然後,我們再想辦法去努力争取,對不對?”
辛桐不由點頭,她自我消化,反複咀嚼,“那媽媽能不能先跟爸爸保密?”她不想将這些捅到爸爸跟前。
撇開她和程寄洲,兩家交情匪淺,資源人脈牽扯不清。一旦上升到父母這一層面,就不合适了。不管最後如何,她都不願意影響到父母和兩家的交情。
“媽媽,我答應你,我會好好想清楚。”她之前不敢洩露她的感情,害怕的也是如媽媽所說,程寄洲隻是因為那兩次特殊經曆才這麼縱容她。她希望的是他永遠堅定地選擇她,而選擇她的原因隻是因為她本身。
辛立書伸出手,同女兒拉勾,“保證不跟你爸爸說,這是咱們倆的小秘密。”
辛桐笑開,說媽媽真好。
辛立書和女兒好好膩歪了一陣,她提議:“明天媽媽來接你下班,好不好?”自從女兒去舞團,她還沒有去接過。
辛桐心情差不多好了:“後天行不行?明晚周一哥的新酒吧開業,我們都去捧場。”都是一個圈子玩到大的,是捧場也是聚會。
辛立書看女兒又高興了:“好,那就後天。明天玩得開心。”
“嗯嗯。”
母女倆又說了會兒悄悄話,互道晚安。
房間裡隻剩辛桐,她解鎖丢在一邊的手機,界面停留在在線撈人的抖音賬号。隻不過,撈人的那條作品已經被删除了。
她又思考了下媽媽說的話,打開置頂微信,對着程寄洲的頭像拍了拍。
他特别忙,忙的時候就顧不上消息,她喜歡用拍一拍,這樣他再忙也影響不了他,等他不忙的時候看到了,自然就會找她。不過,他對她倒是喜歡直截了當,每次都是微信直接說事,或者一個電話就過來了。
辛桐很快就收到程寄洲的回應:【還不睡?】
她戳了戳手機屏幕,現在她必須先确認一件事,于是,她故作自然地問:【老實交代!為什麼不想結婚?是現在不想結婚?還是以後都不打算了?】
對話框忽然安靜,連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都沒有。
這問題就這麼難回答?不懂。
許久,程寄洲:【替鐘叔叔問的?】
辛桐抿了抿唇,當然不是,但她打字:【當然啊,誰不知道我爸最操心你了!】
那頭又沉默了。
程寄洲想起當時鐘柏謙和辛立書的反應,辛桐又還小,他不能對着她說他父母之間無休止的争吵、算計和折磨帶給他的痛苦,甚至讓他成了多餘的存在,他實在不願意延續這份痛苦。
思慮再三,他換了種和煦的說法:【不想聯姻,也沒有遇到合适的對象。】
辛桐收到,讀了幾遍。聯姻是他們圈子裡普遍的規矩,隻有她因為有個戀愛腦爸爸,早早就在鐘家說好了,她不需要。至于沒有合适的對象,她這麼大一個大活人都不算?
她丢開手機,對着枕頭用力捶了幾下。等發洩過後,她又拿回手機,再次揣摩解讀。
這話的意思是程寄洲因為沒有合适的對象,現在不想結婚?好吧,隻要不是不婚,還能救。至于看不到她那麼大一個活人,沒事,她再努力努力呗。
這麼一想,心氣順了。
辛桐捧着手機開始折騰他:【以後不許再大變活人了!】她指今天下班突然來接她。
程寄洲:【我盡量。】
辛桐:【什麼盡量?是一定!那麼大一個活人呢。】
程寄洲:【……】
*
辛桐跟盛毓同處一室的第二天,大部分時候兩人還是無話可說,但好歹休息的時候能聊上幾句了。中午吃飯時,因為她們加練晚了,搭伴一塊吃。
趙菁菁一直在食堂等着:“你倆太卷了。”她是直性子,好奇管好奇,大體還是友善氣氛組。
三個人坐了一個四人桌,盛毓瞅一眼辛桐,沒說是因為辛桐奇怪的訓練模式。她練習時間都不長,練一陣立馬就要休息,兩人又在一個舞蹈房,連帶着自己也不自覺跟着她的節奏。
辛桐自然接話:“這就卷了?”
“能不卷嗎?上一個這麼卷的,還是我偶像。”
“你偶像?誰?”
趙菁菁怪不好意思:“宋夕拾啊。”家裡有礦,還能跳出芭蕾的天花闆。
辛桐:“……”意味深長一眼。
趙菁菁好奇她那什麼眼神,又一個人端着餐盤過來。她看到是楚禾,趕緊閉上嘴。楚禾這人最愛背後蛐蛐人,誰知道聽到什麼,傳出去又變成其他離譜的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