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夜始終跟在伏宇雪信身後,恢複當年跟屁蟲的架勢,不遠不近又亦步亦趨。
唯一能拉開距離的,就是當伏宇雪信回族地後,俟夜會停在族地大門口,确認伏宇雪信不再會出門後,回到他自己的139号宿舍。
除了腦海中的沃爾司,伏宇雪信偶爾還可以和俟夜說話。
這樣轉眼就是三年。
第一年,他學習了靈能技。将靈和自然元素共鳴就能達成那些魔法一樣的效果。
第二年,沃爾司開始給他灌輸關于自己的實驗的知識。這人對靈力自有一套看法。
[根據我的分析,除了用于靈能技的靈力,應該還有一種更貼近精神層面的,我現在就是通過生前留在你身上的靈在說話。]
伏宇雪信沒應聲,根據沃爾司的教學,他的确隐隐感受到了腦海裡的兩種外來靈力,一個聒噪一個沉寂。
沉寂的橋梁另一頭還在他身後跟着。
他悄悄加快步子,身後的人步伐明顯淩亂起來,努力保持在他認定的合适的位置。
好乖。
第三年,伏宇雪信開始接觸沃爾司那些實驗。
他的确能感受到屬于沃爾司的靈力越來越弱了。
沃爾司就像臨終托孤一樣,話越來越多,聲音卻越來越虛弱。
[你的師姐手可比你穩多了。怎麼你也對靈魂橋不感興趣,我後繼無人啦。]
然後他又會丢出一堆理論讓伏宇雪信記下。
有一天,沃爾司說[你知道嗎,我一直猜測這個世界上不止朗月神一位主神,于是我找到了文獻,上面說朗月神有一位丈夫叫……]
聲音太微弱了,伏宇雪信沒聽清,但他也沒打算問。
[你這次真的要死了。]
[是呀。]
[為什麼?我記得你說你去拿材料才死的,不會後悔嗎?]問完伏宇雪信就後悔了,他可沒忘沃爾司到底有多混蛋。
[怎麼說呢,本來是有的,但我從你身體裡醒來那一刻我就隻剩愉悅了。我的實驗我的理論都是成功的,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
[三年了,養條狗都有感情了,你舍不得我這不丢人。]
[末世人命不值錢,我又的确隻欺負你和你的金毛好朋友。你這三年除了我和金毛又不接觸其他人。]
[衣食住行全靠機器,這樣你心理要出問題的啊。]
[和你的小朋友和好吧,我真的要死了。]
[再……]
沃爾司的道别沒有說完。
伏宇雪信竟然真的有一絲不舍。三年的學習讓他在靈的運用上信手拈來,但他的體魄和實戰遠遠不足。
體魄可以靠日常練習。而實戰方面,感染區簡直是為他量身打造的實訓室。
他走到林子裡繼續每日的練習,秋風瑟瑟落葉脆響,不遠處有另一個人的聲音。
于是他知道俟夜還在五步開外的地方偷偷往這邊看,隻要擡頭,就會收獲一如既往的笑容。
那雙天空樣的眼睛總是看着他的。
要去和好嗎?他說了很過分的話,而且他要去神無垢的,到時候肯定不會帶着俟夜。
與有仇怨的沃爾司相處尚且會不舍,何況俟夜。
于是他又一次甩開了他的小尾巴。
他來到一處感染區,這次守衛全是他不認識的人了。
守衛是看到了伏宇雪信的,但他們不約而同無視了他,其中一個甚至在伏宇雪信接近時往旁邊挪了挪。
“……要不是什麼人道主義,他們這樣的病毒攜帶者就該直接槍斃……死在感染區才好。”
聽風讓這人的壞話傳到了伏宇雪信這裡。
索性三年來伏宇雪信也習慣了這些人的态度。
雖然穢至今沒有定義,但大部分人都把它當病毒看。
大人會叫小孩遠離病毒源頭,可他們似乎總是低估小孩子的記憶力。
于是“為什麼他還活着啊”,“是被怪物同化的怪物”,“怪物兩個都要打”這樣的話總是從同齡人嘴裡冒出,惡意滿盈。
俟夜以前也是這樣的吧,那他也沒什麼不能忍受的。
伏宇雪信挑開攔路的鐵架,修壞的設備發出哀鳴。
他如今十二歲,興許再過些時日,他就要想柳枝抽條般長高,長成一個四肢有力的少年。
但他太心急了。
像病毒一樣被恐懼被遠離,唯一的交流對象是坑害無辜的惡人,填鴨般雪帝的知識和無止無休的訓練。身邊同齡人不能用來比對,他必須足夠快地成長起來。
實在是很讓人疲憊的三年,一切都好像催促着他啟程離開帕格裡。
他給自己定下了殺一個蝕化人的小目标。
為了防止被感染,帕格裡并不會主動去清除蝕化人,因此在外圍地區也偶爾有蝕化人出沒。
伏宇雪信小心探索着,成功找到了一個落單的目标。
全身被薄薄的黑霧包裹,隐約能看見破裂的血管,隻能說能看出人形。
如果沒有那些冰,父親也會變成這樣可怖的生物嗎。
力量速度都比普通人強,但似乎隻是強化過的普通成年人水平。
雖然力竭,但他順利斬殺了目标。
他癱坐在地上,眼前的蝕化人竟然消散成了一陣黑霧。
是穢啊,原來殺掉蝕化人,會産生新的穢。
沒有細想,伏宇雪信起身往回走。
黑霧愈發濃郁,遮住了來時的路。
感染區深處有蝕化人的叫聲,勉強能聽聲辯位。伏宇雪信繼續走着。
不知不覺,他完全被黑霧包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