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年的癡心妄想。
腳背在地上摩擦出血,顧崇風并未給我回應。我嗚咽兩聲,無力地松開了手,身體順勢朝着身旁傾斜而去。我無助地跪坐在地,衣衫在動作間松松垮垮地搭在了肩上,露出了胸口無數醜陋的疤痕。
淩亂的發絲搭在鎖骨前,我雙眸含淚,伸出手将發絲揪到身後,将衣領又拽開了一些,看着顧崇風,“你會心疼嗎?”
顧崇風眼眸一顫,我低頭拽起他的手,将他的手心貼向了自己心髒的位置,那處的疤尤其猙獰,“顧崇風,我問你,會心疼嗎?”
滾燙的眼淚滴到他的手背,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另一隻手便已然伸出為我擦幹了眼淚。我怔怔看着他,仿佛在這瞬間聽到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撲通——”
一聲。
“撲通——”
又一聲。
這次我卻聽清了。我有些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眼看向他。
他将我攬入懷中,劇烈的心跳聲在耳邊回響,再次确認了我的猜測。
是他的、是他的心跳聲。
是……
是顧崇風的心跳聲。
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口湧動,我顫抖着手去摸他的心口,又确認了一番。他垂眼看着我,不僅不制止我的動作,反而又認認真真地同我道了一次歉,說:“沈淮,對不起。”
“我不該随意聽信沈從钰的話,就對你妄下定論。”
不、我想要的不是這句話。
我仰頭看着他,嘴唇不斷顫抖着。他看着我含淚的雙眼,沉默許久後又說:“我不喜歡沈從钰,真的不喜歡。”
眼淚順着眼角滑下,我有些難堪地說:“你不要、不要可憐我。”
我不想任何人可憐我。
我想極力證明我和每個正常人都是一樣的,所以我不需要、也不想要任何人可憐我。
尤其是顧崇風。
廢腿在此刻成為了我想竭力隐藏的傷痛,顧崇風察覺到我的動作,又放柔了聲音,說:“我沒有可憐你。”
顧崇風将我抱到了榻上,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動作一頓,卻仍是不敢擡眼看他。
自卑,害怕,恐懼。
——“哈哈哈,你們看,他是個瘸子,走路好好笑啊哈哈哈!”
——“诶,我給你們學學,哈哈哈,瘸子路都走不穩咯!”
——“哭什麼?你以為哭了就會有人心疼你?他們全都在可憐你,因為你是個廢人,什麼也做不成的廢人!”
——“掃把星!你該死!”
——“我最讨厭廢人。”
——“我是心疼你的。”
兩道聲音重合,給出的卻是截然不同的答案。我有些想擡眼去看顧崇風的表情,卻又失了勇氣。在原地發了半會兒抖,他捧起我的臉,表情有些歉疚:“我為我說過的所有話道歉,對不起。”
對不起沒有用的。
我不要這個答案。
我固執地看着他,仍是不說話。對視許久,我聽見他低低地吸了一口氣,靜默許久,才同我拉近了距離,極其鄭重地說:“沈淮,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試試吧。”
眼淚洶湧而出,我哽咽着問顧崇風:“顧崇風,你是因為沈從钰的話讨厭我,還是因為本身就讨厭我?”
他回我:“小部分是因為沈從钰。”
我心跳一滞。
他卻又迅速接上:“大部分是因為我自己。”
“是我自己沒有分辨能力,是我自己愚蠢至極。”
我閉了閉眼,又問他:“那你讨厭瘸子嗎?”
他沒說話,我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我以為是他要轉身離開,卻未曾想到那雙溫暖的雙手竟捧起了我那扭曲的足,下一秒,一陣溫熱的觸感落在了腳背。
我眼睫一顫,睜開了雙眼,在淚光之中看清了眼前的場景。
他在親吻我的腳背。
一個又一個吻落在扭曲的足上,直到落在踝骨時,我才徹底慌了神,慌張道:“你、你别親了。”
他便停下動作,在床那頭看着我,又認認真真地說:“那些都是我說過的蠢話。”
“如果你生氣了,隻管罰我。”
我将腳從他手心中抽了出來,慌慌張張地轉移話題道:“你不喜歡我的。”
沒人會喜歡沈淮。
顧崇風說“是”。
但是他又說:“我不知道什麼叫喜歡,但是如果你願意,我想留下贖罪,想和你試試。”
我看向他,“是因為贖罪、可憐我才想和我試試,還是隻是你想和我試試?”
顧崇風目光灼灼看着我,給出了他的答案,低聲道: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