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良啊,你有能力,有财力,更是個有責任心的商人,對于公益項目這塊可不能坐視不理啊。”陳立仁語氣溫和,像極了慈祥的長輩,可言辭間步步緊逼,不給一點退路。
“有财力也不是給你白嫖的,白嫖怪!”許安澤在心裡瘋狂呐喊。
“一棟樓怕是不能妥善安置,不如我單獨劈出個園區作為彩橋益苑的基地吧。”周亦良沒有半點被為難的感覺,反而笑着說道。
他話一出口,在場的人皆是一驚,包括陳立仁。其實他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有多過分,但是上面現在很重視這一塊,估計馬上就要派巡視組來檢查,要不然他也不會親自前來施壓。
陳立仁想的是,面對他親自開口,周亦良定然沒辦法拒絕,可能會讨價還價一番,把損失降到最低,最終哪怕隻拿到一棟建築的幾層也是好的,畢竟彩橋益苑規模不大,幾層樓足夠妥善安置這些殘障人士了。可現在他不僅欣然接然了,還主動加碼,實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領導拿過茶杯,借着品茶的動作暗中觀察周亦良的反應,發現他臉上沒有半點戲谑和不悅,是很真誠的建議。可他越是這般态度,反而越叫人猜疑其背後的真正用意。
陳立仁急于想安置彩橋益苑的原因,稍微關注點時政要聞的人應該都清楚,更何況是周亦良。
今年年初有部真實事件改編的港片《白日之下》上映。這是一部聚焦愛心之家,也就是殘障人士收容站的影片,不僅呈現了這些所謂的愛心組織的真實樣貌,還曝光了很多肮髒,令人作嘔的内幕。
前段時間影片登陸内地市場,雖然票房上沒有激起什麼水花,但卻因為接連斬獲國際電影節大獎,引發了上面的重視,也正因為如此,現在上頭專門成立了巡視組,負責檢查全國各地各區的殘障收容所。
江北市的彩橋益苑是老城區的一座廢棄幼兒園改建的,這麼多年一直沒動過地方。之前有人提議過,它太破舊,應該修葺或者遷址,但是這樣的項目費财費力又換取不到收益,沒有哪個領導願意花心思在上面,所以一直擱置到如今。眼下巡視組要來了,再不采取措施怕是要出大事,所以咱們這位新領導才坐不住了。
“我畢竟是商人,骨子裡重利。就算再熱衷公益,這麼肥的一塊地皮,長久的白給出去也吃不消,既然您的意思也是暫借,不如咱們定個期限。等什麼時候彩橋益苑選到合适的地址後,再遷過去。”周亦良适時開口。
“周老闆打算借多久?”陳立仁放下茶杯,問道。
“五年。”
周亦良擡眸,兩道視線在空中交彙。陳立仁秒懂其中含義,五年剛好一個任期,至于後續規劃那就是自己調離後的事情了,他自然是願意的:“可以。”
口頭協議是達成了,可陳立仁并沒有放松,這點從他端着茶杯隻是淺呷,就能看出來。
會議室裡再次陷入安靜。一邊倒的買賣不是好事,陳立仁在等,等周亦良開出他的交換條件,可對面的人卻收起了談正事時的恭謹态度,放松下來開始品茶,完全沒有要發表下文的意思。好像他此舉真的隻是為了幫領導解決煩憂,并不在乎這五年的經濟損失。
其實有不少商人為表忠心,主動割讓利益,但那都是在私下裡。自己今天來,多少有點明火執仗的意思。一來是因為搬遷的事情迫在眉睫;二來,周亦良的皓然資本是江北市的龍頭企業,但自己到任有一段時間了,他們之間還毫無走動,所以陳立仁故意跑這一趟,也是想借彩橋益苑的事情探探他的态度。
陳立仁身居高位多年,拿捏人的手段多的是,既然周亦良不開口,那他就替他說了:“老福利院那裡空着也是浪費,既然是皓然資本幫了我們,如果你有需要,不如交給你們來開發,當然咱們還是得走正規流程。不過因為我們也占了你的新園區,價格咱就不談了,屬于資源置換,你看怎麼樣?”
槐蔭路那塊地方老的掉渣,跟産業園沒法比,陳立仁把它倆放在一個天秤上做置換,實則是在逼周亦良亮底牌,如果他這個時候再不提要求,那就隻能吃下這個啞巴虧,反正補償的條件已經擺在這了,是他自己沒有争取。
“好啊,感謝感謝。”周亦良幾乎是沒有猶豫的,欣然接受了提議。見杯子都空了,還主動起身幫領導把水加滿,動作自然謙遜,讓人挑不出纰漏。
“你看看都是我一個人在說了,顯得怪獨斷專行的,亦良啊,你要是有什麼想法也說出來,要暢所欲言嘛。”陳立仁拿起茶杯,眼睛始終沒離開周亦良的臉,他在用這種方式給對方施壓。
周亦良笑着擺擺手:“都是為了公益事業和江北的發展,沒什麼好說的,就希望不辱使命吧。”
冠冕堂皇的話一出來,陳立仁知道這場聊天差不多要到這裡結束了。他跟着微笑,但是那笑容隻浮于表面。看似大獲全勝的人,此刻心裡卻沒了底氣。
當周亦良再次起身要幫忙添水的時候,陳立仁擡手表示不用了,說他還有工作,得早點回去。
領導旰食宵衣,周亦良也不勉強,于是衆人起身離開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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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車輛離開,許安澤再也憋不住了:“我說哥,你怎麼想的?他要一棟樓就已經很過分了,你居然大手一揮給了一個園區?”
周亦良望着漸行漸遠的汽車,眼神幽深,随後他轉身往回走,對跟在身邊的許安澤說道:“彩橋益苑都是些殘障人士,安置在哪棟樓裡都影響園區内其使用者的觀感,不如單獨辟塊地方專供他們使用,這樣也不會打擾到别人。
“為了不打擾,就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值得嗎?”許安澤理解不了周亦良的做法。文化産業園是由17個園區構成,最小的占地面積也不少于一萬平方米,年租金相當可觀,就這樣白扔出去實在太可惜了!
“也不是一直白給,不是有五年的限期,而且還換了槐蔭路那塊地,我覺得不虧。”園區正處于改建收尾階段,馬上要迎來審批環節,如果跟公益挂鈎會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政策上的傾斜有時候比金錢更重要。
“就槐蔭路那個破地還不虧呢?周邊全是八九十年代的老破小,拆又拆不掉,白扔給我,我都嫌占地方!”許安澤毫不留情的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