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聲和笑聲如海浪翻滾着一波一波激來,萬樹同嘯,從四面八方侵來,攪得人的心亂蓬蓬的,無處可逃。
萬潼揉着胸口,“說實話,我腦子根本轉不動,這個瘆人的哭聲,我這心率估計在一百八沒下來過。”
安野一時也沒有頭緒,一路走來她一直都在觀察周邊的樹木,可這些樹木沒有任何特點,難以區分,若想在這麼大一片林子裡找到連曉曉,已經都不是大海撈針這麼簡單的事情了。
“等我确認一下。”
蘇在邊說邊朝着一棵樹走去,他在快要靠近樹的時候腳步緩了下來,很認真地在嗅着什麼,慢慢地,越來越靠近樹幹,直到鼻尖貼到樹幹上,他在那裡停留了很久,緊跟着又換了一棵樹。
安野和萬潼就看着他換了好幾棵樹,每棵樹他都會重複這一過程。
蘇在連換幾棵樹後,心裡大抵有了底,推測道:“我大概找到一個點,它們的味道不一樣。”
“味道?”安野聞着這四處飄散的奇香,她使勁動了動鼻子,鼻腔裡霎時充滿了這難以描述的奇香。
“來。”蘇在招手道。
安野和萬潼朝着他走去,蘇在道:“你們湊近聞,貼在樹上聞更好。”
安野和萬潼鼻尖慢慢靠近樹幹,在貼近的過程中,奇香漸漸變淡,一種味道越來越突出,當鼻尖碰到樹幹的時候,那種奇香完全消失了,轉而變成了另外一種味道。
“這是玫瑰花的香氣?”萬潼脫口而出。
“嗯,你們可以再去聞聞其他的。”
萬潼二話不說拉着安野跑向了旁邊的樹,跟剛才一樣的情況,樹的周遭都被奇香包圍,可當靠近樹幹的時候,便有一種熟悉的味道,“這個聞着像草莓的味道。”
“啊,這個聞着像紅燒肉的味道!”
“天呐!這是怎麼回事!”
蘇在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們一直能夠聞到的這股惑人心魄的味道,可能是這裡每一棵樹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他們本身的味道被掩埋在這股強大的奇異香氣裡,很難被發現。”
“那你是怎麼發現的!”萬潼震驚地問道。
“恰巧發現的,當時你被踹暈倒,我去探你鼻息,偶然聞到一股其它的味道,但是很微弱,後來一路走過來,我發現雖然這股奇香一直存在,但卻有微微的差異。”
“哇!”
“哇!”
萬潼滿眼星星看着蘇在,裡面都是崇拜,“蘇在你太厲害了吧!這都被你發現了!”
安野不會像萬潼那樣拍馬屁,直接道出重點:“那你的意思是可以根據味道來找連曉曉?”
萬潼給了安野一肘擊,“喂,你要誇誇蘇在啊!”
“你那不已經誇了嗎?”安野皺着眉頭道。
“哇,安野你,真是刀槍不入啊!”
“對,但是就算這樣,我們也得知道,連曉曉的味道會是什麼。”蘇在沉着眸子思忖着。
他們不過認識短短幾天,說句不好聽的,彼此隻知道姓名不能再多了,這裡的味道如此多,想要定位到連曉曉的味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知道這個方法,方法是否能夠應用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啊!我想到了!”萬潼猛拍腦門,說道:“藥的味道,這些天我一直在為連曉曉處理傷口,她身上肯定有藥的味道!”
“那你記得那些藥的味道嗎?”安野問道。
萬潼驕傲地揚了一下下巴,“當然記得,那可是我救的人!”
可連曉曉會是這個味道嗎?
“先這樣找吧,我們也沒有更好的意見。”蘇在看出安野的疑慮。
“嗯。”
也确實沒有更好的方法。
“那就從這裡開始吧。”
萬潼從白大褂裡掏出了幾個藥,發給了蘇在和安野一人一份,“這就是連曉曉這幾天用過的,你們可以熟悉一下這個味道再找。”
安野打開藥瓶,藥水的味道很濃郁,她聞一聞藥水的味道,又湊近樹去對比味道,就這樣一棵樹挨着一棵樹尋找,聞過味道的樹便用枝條打一個結,用作提示。
時間在流逝,他們也已聞過了許多樹,但這與這片森林比起來,也不過九牛一毛。
随着走的愈來愈深,漸漸聽到的也不止是哭聲和笑聲,還有說話的聲音,如竊竊私語般,有時聽不清說的是什麼,有時又可以聽清。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我等不到了。”
“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既然活着你會變心,那不如我們就一起死。我想看看你這顆心不會跳的時候,還會不會變。”
森林中有時會從地下滲上來一陣陰風,枝條輕輕掃動,樹像是活了過來,周遭的光亮随着花朵忽明忽暗,陰森可怖。
萬潼毛骨悚然,身體越來越冷,雞皮疙瘩從立起來之後一直落不下去,他的心也被緊緊揪着,根本沒辦法專心,“這也太吓人了吧。”
他心疼地抱緊自己,一邊顫抖着一邊還要聞樹。
“殺人償命。”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從地底飄來,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笑聲越來越尖銳,似要穿破鼓膜。不同于之前,一陣旋風沖破地底,裹卷着地面上的花飛躍而起。
還沒有搞清楚情況的萬潼,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腦袋已經朝下,與一個沒有眼睛的東西面面相觑。
突然出現的東西擁有着人的外形,幾乎與高聳的樹等高的身軀,沒有臉,全身黑黢黢的,遍布白色花瓣鮮紅花蕊的花,像是地面實體化了。
萬潼被這花怪捏着腳,倒挂在空中。
花怪晃動着胳膊,萬潼在空中飄搖,花怪慢慢移動着胳膊,萬潼看着他那本來沒有五官的臉,從中間位置不規則的裂開,從一條縫慢慢變得更大,而他整個身體被牽着離那顆頭越來越近,奇異的花香越來越濃郁,從裂開的腦袋縫隙裡,咯咯哒哒如機械音般發出“殺人要償命啊”。
這可真是對味了,萬潼想哭又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