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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趙華緻的手臂收得緊,春滿緊密地貼在她胸膛上。
撲面而來的男士香水味道自帶冷意,和她身上混着玫瑰香的天然草本氣息交織在一起。
春滿久違地感受到了安心。大概跟小時候的經曆有關,她比絕大多數人要冷情,但也比大多數人都有熱忱;她配得感很低,卻又比任何人都懂得愛自己。
她不是一個願意并且放心依附别人的人,因為她明白很難有人可以滿足她全部的期待和要求。
房嘉恺是嗎?春滿過去以為他是,但事實證明他不是。
趙華緻是嗎?春滿認為短時間内沒辦法确認。
趙華緻說喜歡她很多年,可春滿想不明白,像他這種天生優越的人,為什麼能悄無聲息地暗戀呢?
這分明是一件很孤獨又很自卑的事。
說句不好聽的,性格上沒點缺陷的人做不出這樣的事。
可自己身上有什麼地方是有所圖的嗎?春滿思來想去,并沒有找到。
春滿沒有過分依賴,短暫地放松後,她掙開了趙華緻的圈禁。
“手裡拿着什麼?”趙華緻注意到她垂在身側的手一直攥着,不像緊張,更像是拿着什麼東西。
春滿把手攤開,給他看,是獻血後用來止血的棉球:“沒找到地方丢。”
趙華緻很快記起醫院的規定,患者用血需家屬先獻血獲得額度。
“夠用嗎?我也可以獻。”他說。
“謝謝,但應該夠了,”
兩人正說着,春滿的手機響,是滿郁打來通知她手術結束。春滿挂斷電話,掖了掖鬓角的碎發,對趙華緻說:“我該回去了。”
趙華緻輕聲應了句“好”,完全是商量的語氣:“那我和你間隔一會兒再離開,有事給我打電話。”
“路上小心。”
春滿從安全通道走出,迎面便遇見要去主任辦公室的滿郁。
“原來你在這,眼眶這麼紅,剛剛哭過了?”滿郁朝春滿身後的厚重防火門望了眼。
安全通道内,趙華緻聽不真切春滿回答了什麼,分辨了數秒便作罷,撥通助理的電話:“怎麼樣了?”
特助沉穩不亂,彙報道:“已經聯系上了,但對方明天上午有手術,最早晚上才能到醫院會診。”
三兩句溝通後,趙華緻結束這通電話,走出了安全通道的防火門。
他低着頭邊走邊撥出另一個号碼,在嘟聲中往電梯間走去。
“趙總?”
趙華緻循聲擡眼,看到從主任辦公室回來的滿郁。
滿郁視線從剛剛掩住的那扇防火門移到趙華緻臉上,意外的神色中帶着幾分意味不明的探究。
随着電話那頭傳來謝開陽的聲音,趙華緻隻倉促地沖滿郁輕點一下頭算作打招呼,大步流星地越過她。
“有事?”
面對謝開陽的疑問,趙華緻開門見山:“你弟在搞什麼名堂?”
“什麼?”
“你不知道嗎?看來你也沒多關心你妹妹。”趙華緻夾槍帶棒,回擊謝開陽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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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
謝開陽結束通話後,穿過走廊敲開謝宴遲的卧室門,徑自摘掉男生頭上的耳機,問:“你還打算在動物園胡鬧多久?從明天起不準去了。”
謝宴遲把遊戲手柄放下,一提到動物園,便知道跟春滿有關。謝宴遲不希望他管春滿的事,當即耷拉着個臉,問:“為什麼?我又沒添亂。”
“還嫌不夠亂?”謝開陽聲音壓低些,氣勢卻不弱,“春滿怎麼說也跟你有四分之一血緣關系,讓外人編排你們的關系你覺得合适嗎?”
“什麼跟什麼啊。”謝宴遲也就今天出外勤沒去動物園上班,莫名其妙地嘀咕一聲,摸出手機找人打聽。
不過幾分鐘,謝宴遲便知道了那些捕風捉影的閑話。
“遲哥,我幫你跟人澄清了,你肯定不屑做撬牆角的事,就算是真的,那也不是你主動……”
謝宴遲把剛收到的語音消息暫停,對謝開陽說:“哥你看吧,我也是剛知道這事。誰知道是哪個沒腦子的玩意兒亂造的謠。”
謝開陽旁觀了會兒,也明白嫌疑不在自己弟弟這裡:“行了。你明天老實在家裡待着,這事别管了。”
不讓他管,那就是謝開陽要自己處理。謝宴遲顯然不願意,制止道:“不,我要自己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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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的狀況不算好,春滿第二天索性沒上班,請假一直待在醫院陪床。
舅舅夫妻倆到下午才來了趟醫院,聽醫生說完老人的情況,一臉愁容。
“小滿,房家關系多,你就當是為了你姥姥,去找房嘉恺幫幫忙行嗎?”舅媽一改昨日口蜜腹劍的姿态,很是語重心長地哀求春滿。
舅舅也插話:“是啊。小滿,你姥姥從小就疼你。要不是昨天你的事,她也不用遭這個罪……你去找找路子。”
滿郁陪老太太去做檢查,此刻病房裡隻落春滿和他們對峙。
滿郁那巧舌如簧怼人的本事春滿不是不會,但面前兩個人畢竟是長輩,春滿很難說得出口。
沉默半晌後,春滿含糊地說:“我來想辦法。”
春滿離開病房,自然不是聯系房嘉恺或者佟向琴。她正琢磨自己和滿郁的社交圈子裡有什麼可以聯系的醫生人脈,趙華緻的消息彈出來。
“吃飯了嗎?”
春滿沒立刻回,停留在通訊錄頁面,打算通過自己的大學教授聯系到醫學方面的專家。
或許春滿的運氣好,一通電話下來,還真被她問到了一位。
“我這邊幫你打一下招呼,但對方具體有沒有時間還待定。據我所知,他這幾天的行程都在廣州。”
聽教授如是說,春滿仍松了口氣,記下号碼,打算先聯系上再看情況溝通。
第一遍電話打過去,是專家的助手接的,春滿隻簡單地自報家門,表明一小時後再聯系。
估摸着老人做檢查的時間,春滿往回走。
在病房裡沒看到人回來,舅媽也不知去哪裡了,隻有舅舅一個人在玩手機。
春滿沒進去,等在走廊上通過各種途徑打聽那位專家的喜好。
隔了好一會兒,她才注意到通知欄裡提示有一通來自趙華緻的未接電話,是在她給專家打電話的時間打進來的,因此沒聽到。
春滿站直些,打算找個安靜的地方回電話。
她習慣性去安全通道,誰知剛要開樓梯間的防火門,隐約聽到裡面有人,傳出來的對話聲音很熟悉。
“你放心,有老太太施壓,春滿肯定會重新考慮的。我們一家人都很喜歡小恺,這麼好的孩子打着燈籠都難找。佟姐,你看我男人的車隊……”
隔着厚重的防火門,春滿聽不真切裡面的談話内容,但不難分辨出說話的人是她的舅媽。
而與她一起的則是佟向琴:“等這件事結束再說吧。”
春滿若有所思,這兩天各種事故頻發,但她此刻的頭腦卻格外清醒。
春滿的手機乍響,她第一時間按斷,在門内的人發現前,身影閃到旁邊的電梯間。
電話是滿郁打來的,讓她去主治醫生辦公室。
春滿挂斷電話,深吸口氣先調整情緒,凡事有輕重緩急,姥姥為重。
春滿到辦公室時,發現這裡洋洋灑灑聚了不少醫護人員。她下意識以為是姥姥的狀況不利,等走到滿郁身邊,随着她低聲介紹,春滿才注意到,眼前這位由本院副院長陪着說話的正是方才春滿試圖聯系的專家。
這麼巧。
“你聯系的?”春滿問滿郁。
後者搖搖頭:“讓我找個頭部網紅,我能請來,請這個級别的專家我哪有面子。”
春滿便覺得奇怪了,連教授都沒辦法給準話的人就這麼出現了。
一兩秒後,她走神地想到剛剛出現在醫院裡的佟向琴。
難道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春滿想不通。
辦公室裡的談話持續了半個小時,專家針對姥姥的情況制定出治療方案。
春滿聽着,漸漸地安了心。
結束後,春滿在專家離開前,上前搭話:“何醫生,您好。我叫春滿,是陳思明陳教授的學生,因為我姥姥的病情給您打過電話,沒想到先在這裡見到了。”
何宵衷面目慈和淵博,毫無架子,耐心地聽春滿說完。這時,一旁的助手上前跟他說了緻電的事。
“這不是巧了。你今天聯系我,有人昨晚聯系我。”何宵衷繞口令似的說了一句,用長輩看自家晚輩的眼神,笑呵呵地說,“還是華緻那孩子動作快啊。”
聽到對方提起趙華緻,春滿當即怔住,腹稿中一切有關感謝的話都忘在腦後。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滿郁問春滿:“你跟那個趙華緻什麼情況?還說隻是普通的鄰居?昨天他來醫院是找你的吧?”
滿郁一向不參與她的生活決策,但此刻連番質問後,說了句:“你姥姥還真沒冤枉你,你真是随了你爸。”
春滿不愛聽這句話。
“媽,不是你想的那樣。”春滿給予澄清。
滿郁擺擺手,不願多提這事:“行了,沒怪你。回病房吧。”
春滿執意解釋,别人可以誤會,但她不希望滿郁也這樣以為。隻是沒等她留住人,手機震動,有消息進來。
不是春滿一直沒顧上聯系的趙華緻,是趙昭兒。
她發來了一段音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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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佟向琴正在陪姥姥說話,話裡話外離不開房嘉恺,說他最近出差了,回來一定來醫院探望。
老太太剛從手術台上下來,精力虛弱,但臉上挂着笑,聽到佟向琴的話很是開心。
春滿除了剛進門時跟佟向琴打了個招呼,并沒有說任何讓姥姥情緒激動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