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春》
文/有厭
01
春滿大四畢業那年,趙華緻尚在國外讀碩士。校内的課業量還好,但赫京海外業務填滿了他所有課餘時間。
他擠出時間回國時,已經是攝影展最後一天。
這是一場小規模的展覽,攝影師羽濛拍攝鳥類揚名,衆多獎項傍身,但私人信息從不披露,更不會在公衆視野内靠美貌、才華等記憶點營銷出圈,充其量算一個冷門攝影師。
趕在閉展前到達,趙華緻視線從一幅幅經典又熟悉的攝影作品上劃過,隔着沒幾位遊客的空蕩展廳,一眼認出從照片牆後走出的年輕女孩。
二十四歲的趙華緻對待感情沉穩不足,沖動尚存,按捺不住喜不自勝的激動。他往前邁出一步,打招呼的開場白已經排練過千百次,呼之欲出前,有人搶先喚了她的名字。
女孩目不斜視,笑盈盈地橫穿他的視野。
展覽的最後一日,臨近閉館的清靜氣氛被一場籌備細緻的告白儀式打破。一衆親友見證下,清隽優越的天之驕子抱着大束玫瑰,向這場攝影展的主人剖白感情。
場面一度非常熱鬧。
大面積的白牆,牆上無數奪框而出的飛鳥。趙華緻站在熱鬧之外,旁觀自己漂洋過海來見的人接受了别人的告白。
現場一切用心講究、本該服務于攝影作品的色彩和燈光,将男生落寞孤單的身影修飾得格外瘦削,最狼狽的莫過于,從始至終,他的存在無人注意。
…………
四年時間彈指過,有行業落寞,躊躇滿志的創業者血本無歸;有的行業興起,豬站在風口都能起飛。
城市日新月異,飛速發展。又是一年夏天。
“趙總,三天後的峰會……”副駕上特助需要确認兩件時間沖突的行程,出聲後發現趙華緻正合眼小憩,便自覺噤聲。
後座空間寬敞,趙華緻緩慢睜眼。
當初無人注意的男生好像突然間長大,抛開五官線條的立體成熟和外形輪廓的從容有餘,深邃眉目下漆黑眼底的青澀被淬煉成沉穩,言談舉止間的掌控力讓他成了旁人不敢忽視的存在。
受方才思緒影響,他的眉宇間積聚着散不開的愁雲。
特助有條不紊地把信息說完,趙華緻做過決定,默了幾秒,說:“替我備份訂婚賀禮送去朵瀾酒店。”
今天朵瀾酒店有三場喜宴,唯一的那場訂婚宴主角是趙華緻熟悉的人。
特助先是應下,遲遲沒聽見趙華緻交代賀禮是以男方上司、還是女方朋友的身份準備,及預算等要求,正要确認,卻想到一個還沒來得及彙報的關鍵信息:“房嘉恺和春滿小姐的訂婚宴一周前已經取消了。”
趙華緻合住的眼皮再次睜開,語氣難以置信地确認:“取消?原因是什麼?”
“我往春滿小姐單位送文件時隻聽到幾句閑話,她同事們也不清楚什麼原因,隻知道兩人不僅婚不結了,還分了手。房嘉恺不接受來單位糾纏過幾次,但春滿小姐态度很堅決,連他面都不想見。”
趙華緻有那麼一瞬失去思考能力。腦海中攝影展上女孩答應告白後,被所愛之人擁住親吻的場景清晰在目,顯得特助這一消息過于荒唐。
訂婚取消。
不結婚且分手。
長期活動在開冷風的室内,人很容易忘記室外的季節。街上綠樹成蔭,蟬鳴不休,烈日把城市包裹在一種接近曝光的亮度中。
趙華緻隔着茶褐色車窗玻璃,逐漸消化兩種視覺撞擊帶來差異感。
半月前,得知這段關系水到渠成地進入談婚論嫁階段,趙華緻主觀地屏蔽掉她的一切消息。
一周前……一周前的北央市迎來一場破壞力極強的台風,市民出行、工人作業等一切基礎生活遭受重創。
趙華緻一向喜歡暴雨天氣,可那天他受婚訊折磨,夜不能寐,在歲月罅隙間瘋長的愛意有多熱烈,午夜時分被豔羨和嫉妒灌溉滋養的苦痛便多煎熬。
他因此沒能第一時間掌握她的動态。
春滿和房嘉恺大二相識,他追求得轟轟烈烈,全校皆知,直至畢業兩人才正式在一起,四年間一直是深受身邊人祝福的模範情侶。
分明半月前春滿以家屬身份參加星恒團建,當房嘉恺向一衆同事公布與她的訂婚喜訊時,眼梢笑容和肢體接觸做不得假。
那時候兩人還是甜蜜的。
怎麼突然分開了?
春滿不是冷血狹隘的人,哪怕房家破産、房嘉恺重病,她都不會抛下男方獨善其身。
春滿和她家人的生活水平、身體狀況也都是穩定且健康的。
除了原則性問題,趙華緻想不到其他春滿執意提分手的理由。
春滿絕不可能是過錯方。
那就是房嘉恺背叛了這段感情?
他出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