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淮眉心一跳,他竟沒想到顧之遠如此開門見山,他眉頭一擰,目光緊盯了顧之遠片刻,又垂下眼簾,似乎在斟酌。
“三哥若是不願便罷了,畢竟皇位之事,還是自己親力親為好較,倘若将來兵戎相見,三哥莫要怪四弟痛下殺手。”顧之遠唇角一揚,家常便飯般平淡對将話說出口,又頗有些無奈的擺擺手,轉身欲離去。
“等等。”顧清淮開口,擡眼問:“我竟不曾知曉四弟竟有如此膽識,敢在這蔥蔥小院将大逆不道之話道出口。”
顧清淮咧嘴一笑,低手在廊邊捏了隻菊花,菊花青枝玉葉燦如圓日,他捏着手中的花莖,低眸打量着,猛的指尖施力,引得菊花折腰,花瓣凋落,才擡眸看向顧之遠,嘴角挑過一抹譏諷,“你就不怕三哥将這話寫入父皇交代的每日折子?”
顧之遠鼻腔出氣,輕哼一聲,音色懶散,絲毫不懼“三哥随意,不過依現下形式而言,你我争鬥,不正順了二哥的意?
你我身份本就不如二哥,名聲更是,且不說他還有京城清流之首慕志平長子慕風,慕風如帶慕家站隊,你我再鹬蚌相争,不正叫漁翁坐收利益?”
顧之遠一番話倒是點醒了顧清淮,他眸子眯了眯,有些動搖,不禁對眼前的顧之遠高看幾分,他自小看不起商人,卻不曾想顧之遠能将此事想的如此之深。
“做生意與官場同理,爾欺我詐,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交朋友看利益,又生而帝王之家,自是要多思幾分,才能活得下,四弟可不如二哥,有強大母家撐腰。”顧之遠拖着尾音,輕描淡寫道。
顧清淮眸子轉了轉,心底打着算盤,揚頭稱贊,“四弟說的是,現下你我是該同仇敵忾”他唇邊揚起笑容,擡手輕錘過顧之遠的肩頭,故套近乎,道:
“既四弟開口,那我這做哥哥的豈能辜負了美意?”
顧之遠眸底閃過一絲暗光,“三哥爽快,等事成之後,四弟定将怡紅院花魁林嬌送與榻上,任由三哥歡愉!”
“好!”
兩人達成共識,各自心懷鬼胎的回了房。
*
夜半時分,慕風側躺榻上阖眸養神。
銀輝灑下,房内燭火搖曳,半明半滅,枕邊輕放一紅寶石簪,閃着暖光。
今夜太子安排行動,他怕誤事,一直沒敢睡
他睜眼,擡手向枕邊摸去,将簪子攥入手心輕撫着,眸間蕩起陣陣柔意。
猝然,房内木窗猛的向内開去,慕風眉眼一頓,起身将簪子藏入枕下。
人影因月光射入地闆,空氣中莫名彌漫一絲血腥味。
“何人?”慕風摸了摸鼻尖,擰眉盯着窗外之人冷聲道。
窗外之人未答,腳下用力向上一蹬,向房内跳去,摘下黑色面罩,慕風眸色一詫,驚道:“太子殿下?您怎麼、、”
“廢話,去給本宮找來件幹淨的外衫。”顧輕舟忍痛捂着右臂處,額頭滿是細汗,唇色烏青,似乎中了毒。
慕風聞言迅速打開窗前小櫃,将一件藏青長衫拿出,捧在手心,輕放至顧輕舟身旁。
随後又在抽屜裡拿來金瘡藥與繃帶。
顧輕舟接過衣衫,将自身夜行服脫下,露出手臂上狹長刀痕,刀痕不算深,流出血液卻是烏黑的,他胡亂将金瘡藥撒過,慕風扯過繃帶緩緩将其手臂纏住,輕打了個結。
整個過程極為靜谧,二人皆未言語。
慕風底眉擡眼微探向顧輕舟。
顧輕舟盤腿坐至榻上,催動内力将毒素逼出,啐一口烏血,唇色終于正常些,他擦了擦嘴,看向慕風開口道:“今夜當真是險,差點便被顧之遠捉了去。”
“殿下去樓中了麼?”慕風試探詢問。
“當然,不提前去如何安排今夜之事?”顧輕舟将藏青外衫穿好,遮住夜行衣,曲腿下榻,卻不曾想藏青外衫一角流蘇勾住玉枕,連帶着枕下的紅寶石簪子一同摔至地闆,铮的一響。
慕風瞳孔一震,又迅速恢複平靜。
那簪子顧輕舟識得,正是他捉姬绫那日姬绫所帶之物,這幾日顧輕舟頻頻點他娶妻之事,若是被顧輕舟發覺他存心忤逆,那姬绫、、
不對,慕風眉心一動,難不成顧輕舟知曉姬绫對他所隐藏的身份?
顧輕舟什麼都做得出來,他是一個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人,若顧輕舟發覺自己有了軟肋,或許會派人将姬绫軟禁,以此來控制他。
慕風跟随顧輕舟多年,顧輕舟的手段他自然知曉,若顧輕舟知曉他已有心悅之人,定會早有動作,畢竟竹雨軒那日他已經露了馬腳,顧輕舟雖有意試探,慕風也在賭,但顧輕舟并未多言,反而輕而易舉的将姬绫放出,這倒叫慕風不得不懷疑。
他一早便對姬绫身份好奇了。
他早就考量過。
但姬绫不願說,他也未問罷了。
顧輕舟瞥見寶石簪子,又見慕風未動,俯身将其撿起眉心一挑,唇邊輕扯,勾出一抹莫名笑意。
他将金簪握在手心把玩,良久才擡眸斜看慕風,輕笑一聲,道:“果真是她?”
慕風抿了抿唇,擡眸看顧輕舟,眼底絲毫不懼,大方承認道:“嗯,是她。”
“喏,還你。”說着,顧輕舟擺了擺手中簪子,向慕風遞去,“慕兄真是暗度陳倉,竟神不知鬼不覺拿下如此美人,果真是豔福不淺。”
慕風笑着搖搖頭,并未言語,正當他擡手去接時,顧輕舟稍一用力,簪身便折了兩段,摔至地上,響的清脆。
“哎呀,瞧,剛中毒内力不穩,真是抱歉啊慕兄,弄壞了你的東西。”顧輕舟笑着看向慕風,眼底沉的仿若黑潭。
慕風知曉他就是故意,也是給他一個下馬威,隻俯身将兩節金簪拾起,淡淡道了句:“無事,一個簪子罷了,她、、臣自會向姑娘賠禮,殿下何錯之有?”
顧輕舟下巴輕揚,眼底盡是玩味,“那便可,萬一因本宮擾了慕兄與心愛之人,那本宮真是心存愧疚。”
慕風扯唇一笑,“殿下多慮了。”
言畢,慕風攥緊手中的金簪,輕輕摩挲,盤腿坐在桌前,修長指尖捏過一旁棋盤内白棋,擡眼邀請,“許久未與殿下下棋,殿下可否賞臉與臣手談一局?”
顧輕舟輕點頭,“既慕兄誠邀,本宮豈能拒絕?”
說着,顧輕舟捏起黑棋,落至天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