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雪随莊穆趕到皇子所時,正見賢妃娘娘坐在八皇子的床邊默默抹淚。
她一擡頭,看到太子走了進來,連忙起身。
莊穆正要拱手與其行禮,畢竟是他父皇的四妃之一,算他正經長輩,卻被對方一把隔着衣袖用力抓住手臂,就想握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殿下,瞿郎中來了嗎?來了嗎?”
賢妃娘娘邊問,邊急急往莊穆身後望去,她臉上神色顯然很慌亂,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
莊穆臉上也神色凝重,他點了點頭:“來了!孤腳步快,先了瞿老一步,孤的人正扶着瞿老往這邊趕來。賢妃娘娘,先别急,孤先過去瞧瞧小八。”
賢妃娘娘這才讓開了路,她都沒注意一直跟在莊穆身後的吉雪,隻快步邁到門口,扶着門框往東宮通往這邊的來路方向張望,眼中仍不住落着淚。
吉雪也很緊張,她雖然開始時跟八皇子鬧的有些不愉快,可後面接觸下來才發現,對方不過一貪玩的小孩,心性并不壞,且還是莊穆弟弟,她一點不希望對方有事。
随着莊穆走到近前,吉雪隻瞧一眼那正躺在床上的八皇子,她就皺起了眉。
黑霧?
孩子周身都環繞着一層淡淡的黑色薄霧,與此前在北境戰場上,她看到的那些,一起圍攻落單了的莊穆的颏利國敵兵一樣,隻不過颏利國敵兵是個個打了雞血般,不要命地往莊穆身上撲,而此刻的八皇子卻是雙眼緊閉,牙關緊咬,躺在那一動不動,若非胸口還有起伏,都要以為他已經……
吉雪正滿目不解,莊穆這時忽然回頭:“你也看到了?”
吉雪眨了眨眼,随即點了點頭,她很意外又不意外,反問道:“這回你還能看見?”
莊穆也點點頭:“看得到。與孤在戰場上那次一樣,都能看得到,隻最先一次,你說有隻身繞黑霧的青綠翠鳥從你我身邊飛過,孤無印象,也可能是那次翠鳥飛得太快,孤沒注意。”
吉雪雖十分不解身為凡人的莊穆,怎會能看出由低階魔族施法所外溢的磨霧,但這會兒重點不在此,還是要先管八皇子。
便聽此時莊穆又道:“所以,小八中的不是毒?”
他回過身,看向吉雪:“看來你猜的對,咱們興元國之中,确有魔族,且就在這京城!”
兩人說話的聲音不大,周圍人又都在擔心八皇子,就沒人聽到他們兩個是在說些什麼。
莊穆想了想,望向吉雪的眉目間染上了一抹擔憂:“如此,豈不瞿老過來也解不得這毒?雪兒,你可知這毒霧能否有什麼好的解藥,或是解法?無論多難取得或是做到,孤都要為小八去試試。”
母後過世後莊穆便漸漸冷落起小八,也盡量避免與賢妃有所交際,隻因他不想由于自己的原因,令這對母子倆在父皇那生厭,和被繼後視為眼中釘而打壓,但其實于心裡,他始終都十分挂念小八。
莊穆雖與八皇子乃為同父異母的兄弟,但小八是他母後費了好大力氣才給保下,不然大概就與前面,在二皇子之後出生的那幾位皇子一樣,總有各種意外能叫其夭折,後來小八又十分黏他,他就對小八的感情很不一樣。
總之,無論是為了不叫自己母後的功夫白費,還是為了這無情天家中所剩寥寥的一點兄弟情,他都不能叫他死。
吉雪先沒答莊穆的話,她又走近床邊一點,低頭仔細去看躺在那仿佛隻睡着了的八皇子。
看過一會兒,她才擡起頭:“不難,我就可以解。但是……”她又往旁邊看了看這滿屋子的人,“我解毒之時,他們都得出去。”
這隻是低階魔族所施魔毒,還不是對方親自來施,大概也是藉由什麼紙雀一類的媒介,将其魔毒帶到了八皇子的身旁,比上一回北境戰場上颏利國敵兵所中之毒還弱好多,魔毒類型也不一樣。
所以吉雪哪怕靈識之中隻淺淺一層靈力,她也能輕松就給解了。
隻不過,她又要違背曾答應過松叔的不使靈力的承諾了,但前些日子她剛到京城時,曾試着調動過一次靈力,雖說當日并沒有施出仙術,不算使靈力,可自己識海究竟被清空了啊,也沒見招來什麼禍事。
是不是當年父神出戰走得太急,松樹聽錯了他最後的交待呢?
吉雪正與莊穆說話這會兒,外面瞿老郎中也被人扶着急急忙忙趕了來。
吉雪想着,先讓老郎中給八皇子号号脈也行,看看這小孩身體裡除魔毒外,還有沒有另中其他什麼凡間之毒,她便拉住莊穆衣袖,示意他先别立刻清這屋子裡的人。
老郎中進屋後,莊穆和賢妃都免了他禮,賢妃直接追着人快去瞧自己兒子,老郎中就跌跌絆絆,被扶到了床前。
他摸了一會兒八皇子的脈,臉上神情開始變得古怪,換一隻手再摸,好一會兒,他嘴裡忽然小聲嘀咕了一句:“這也沒中毒啊,可為什麼一直如此沉睡不醒呢?”
吉雪耳朵尖,她聽見了,心便也定了,若隻是這點魔毒,那什麼都好說。
這時吉雪手在下面又輕輕拽了拽莊穆衣袖,莊穆隻垂眸看她一眼,立即懂了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