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八皇子步出東宮大門,其身影再看不見,吉雪才轉過臉,面向莊穆。
“那個,你這樣冷淡待他,是不是有些……那個詞怎麼講來着,哦,叫不近人情?莊穆,雖說他先惹了我,但我也揍了他啊!我沒吃虧。可他是你弟弟,還你一回京就跑過來看你,你卻連屋子都沒讓他進就趕他走……”
吉雪剛剛旁觀了整個過程,她還從未見莊穆有過如此無情的一面。
以往在北境時,哪怕面對軍營裡的一個小兵,他雖威嚴滿面,卻也不會冷漠以待,除非對方犯了什麼大錯。
莊穆這時收回自己視線,他也轉頭看向吉雪。
“雪兒,有的時候人看起來冷漠,無情,卻并非真的冷漠無情。這裡是京城,皇宮,周圍人、事、物,均已與在北境時不同,便也不能再如在北境時那般,每日都活得簡單……”
莊穆見吉雪眼神迷茫,就知她根本沒聽懂,便收了話頭。
他覺得自己此刻與她說再多都沒用,就搖了搖頭:“算了,你隻一隻簡簡單單的小山雀,孤幹嘛要叫你攪進這些凡塵間複雜難纏的事裡。反正,隻要孤還是太子一天,你就可以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在這凡間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玩就玩。若孤真有一天……屆時你隻飛走就好,無需管孤。”
吉雪皺了皺眉,這話什麼意思?
未來他會遇險境?可他不是太子嗎?太子如果不上戰場,那在這京中還能遇什麼險境?即便真遇了險境,她是仙雀,會仙術,還救不下他?
邊想,吉雪邊試着往自己識海裡去調動靈力,試圖要證明什麼。
可惜,她體内的靈識仿佛漏了一般,識海之中靈力永遠隻那麼淺淺一層,自己使勁攪動,也不過叫頭頂的天空多出來一片雲而已,且旋即那雲就消散了。
吉雪不免有些沮喪,她已能塑出仙身,就說明仙階已至中築,松叔說過,中築級的仙者,雖衆仙體内靈識深淺不一,但一般到了中築,靈力至少該盛滿靈識的三分之一,然而她……
唉,怎麼凡事到了她這,就都與衆不同了呢?還是往不好的方向與衆不同。
看來她以後沒事也該修煉起來了,不能成天隻想着吃和玩。
“餓了沒有?雪兒,随孤進殿吧,晚膳他們應該都準備好了,宮裡的吃食可比北境要精緻得多,想必你一定能喜歡。”
吉雪眼睛一亮:“比将軍府裡的甜糕還好吃?”
剛剛,莊穆才說完那番話,就發覺身旁的吉雪神情落寞了下去,在北境時她可從未如此過,他也不想見她如此,便立馬想到了美食。
這會兒見女孩眼中光亮又起,他才臉上也不覺揚起了笑意:“嗯,好吃得多。”
吉雪一聽,腦子裡哪還記得要修什麼煉,隻想立馬去嘗嘗這東宮的吃食到底能有多好吃。
于是她一把拽過莊穆衣袖,拉起他就往正殿裡去。
“快走,快走!你這東宮太大,剛剛我逛了一下午才将将逛完,期間還胖揍了八皇子一頓,早累得沒力氣,餓到前胸貼後背了。快走,快走!咱們先去吃晚飯吧。”
莊穆看了看那隻拉在他衣袖上的素手,知道自己該将其拂下,卻一直到被拉至正殿門邊,都未有所動作。
罷了,仙凡有别,她是仙,自己是凡,自己一生不過她漫漫仙途中的一瞬,所以隻要不是在人前,又何需用這凡間的繁禮去要求她呢?
吉雪可不知莊穆那些心中所想,她這會兒全部心神,都被花廳中那個圓桌上擺滿的各色菜式給吸引了。
天啊!原來凡間美食竟這般繁多,她在北境吃過的才不過冰山一角。
等等,那個是什麼?還沒靠近呢,鮮香的味道就直往她鼻子裡鑽。
不多時,兩個人走至桌邊坐好,莊穆一伸手,就端起吉雪從進花廳開始便一直在盯的一碗東西,送到了她面前。
“吃吧。這個是用南邊進貢的海中鮮魚所熬制的湯羹,在北境吃不到。嘗嘗看,你是否喜歡。”
“嗯嗯嗯。”
吉雪邊點頭邊伸手接過,下一刻她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了調羹。
皇宮裡,東宮這邊,莊穆和吉雪正享用着美食,皇宮外,二皇子王府的書房中,卻有兩個人正在眉頭深鎖。
二皇子:“外祖父,太子如今已經被咱們找理由勸父皇給調回了京城,那接下來該怎麼辦?他如今在百姓中聲望已那麼高,即便始終為父皇所不喜,可後面父皇也肯定無法随意找些由頭,就谪貶了他啊?唉,早知道當年就不拱火,讓父皇趕他去北境了。”
另一邊,那位被二皇子稱為外祖父之人,就是此前前往北境,去調查天氣異象的欽天監監正,承恩公鄢許。
“閉嘴!”
鄢許忽然低喝一聲,叫停了二皇子的抱怨。
之後他幾步跨到書房的窗邊,一雙小眼竭力往皇宮的方向望去。
剛剛是他眼花了嗎?怎麼有一瞬好似突然瞧見皇宮那邊湧出了一股玄真之氣?
但此刻再看,卻又什麼都沒有了。
玄真之氣,向來隻生在人迹罕至的一些深山、沉淵之中,又怎會突然出現在這滿是凡塵俗迹的城郭之中?還是帝王氣最盛的皇宮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