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穆這時突然喚她,吉雪連忙擡頭。
對方垂眸看過來。
“過些日子,孤要帶兵出去一趟,長則幾月,短則至少也要月餘,這次肯定不能再帶你,也不許你再偷偷跟着。所以你聽話些,自己老老實實待在将軍府,等着孤回來,行嗎?”
吉雪愣一下,過了一會兒她才再看向他。
“啾?啾啾?”【幹嘛去?為何不能帶我?】
莊穆歎出一口氣,目光轉向北面,擡手指了指遠方。
“那邊,是上次伏擊孤的颏利國所在。他們民風彪悍,生性野蠻,觊觎我興元國土地豐饒,百姓富足已久,總妄圖圈占和掠奪。特别一到冬季,他們那邊米糧棉碳都開始捉襟見肘,就更對咱們這邊打起壞主意。
“今冬雪大,他們的日子比往年都要難過,便總搞些小股兵力來邊境襲擾,後又不知怎麼探得,孤父皇調走了這北境一半的兵力,就立馬覺着有機可乘,妄圖要搞一次大動作。前些日子,經探子回報,說他們這次居然想搶下我興元國一座衛城,那孤怎會讓他們得逞,自然要去應戰。”
說到這,他低頭看了看吉雪。
“雀兒,孤是不是說得有點多,關于戰事這些,你未必能全聽懂吧?”
他又将她托高。
“但雀兒,不管你聽不聽得懂,孤養了你這麼些時日,除你是孤帶下山的,孤必須要對你負責外,如此日日相處下來,恐你不知,甚至連孤自己也沒想到,你竟漸漸長成了孤的一條軟肋,哪怕别人眼中,你隻是一隻無關緊要的小東西。
“然而,雀兒,知道嗎?戰場上,一個将領最忌就是有軟肋,因為一旦被人拿捏,要麼就敗,要麼就叫人給戳斷軟肋,可無論怎樣,都将是一場隻輸不赢的選擇。所以,孤不想陷入這種境地,便不能再帶你去涉險,望你能體諒。”
吉雪神情有些呆滞。
她前面莊穆所說的那些話,隻半懂半不懂,至于後面,他關于軟肋,關于涉險,關于體諒的這些話,是聽懂了的。
不過這一次,她有些不想點頭。
什麼叫軟肋?
幫不上忙還可能拖後腿才叫軟肋好不好?上一次她還替他排險來着呢!
她是一隻仙雀,一隻有靈智的仙雀,哪怕不好使出靈力呢,但論聽感和視野,又有哪個凡人能及?
況且她還會飛,會藏,會躲避,完全可以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去獲取敵情。
反正,她才不是他的軟肋,她明明可以做他的臂膀,幹嘛要小瞧她!
吉雪有些不高興地垂下眼,收起翅膀,癱坐在了莊穆掌心。
莊穆顯然看出了吉雪的不開心,可這一次他不想妥協,便隻無奈歎出一口氣,也沒再勸。
之後他翻身從樹下站起,一聲口哨叫回了黑風。
回程的路走得有些沉默,連黑風都感受到了,它好幾次晃着腦袋揚聲嘶鳴,似乎是想叫過吉雪,然後問問她,他們怎麼了。
吉雪卻不理,隻将自己團成一團,始終縮在莊穆衣領裡,連頭都不探出來東瞧西瞧了。
不過,當嗖的一陣冷意從不遠處劃過,吉雪倏地就掙開莊穆衣領,飛了出去。
她動作從沒這麼快過,以至莊穆都被晃得一怔。
吉雪扇動翅膀,努力往剛才冷意劃過的方向飛去,可惜她太慢,根本追不上,最後隻看到一個被一團淡黑色霧氣所籠罩的青綠色小點,以極快速度消失在了自己視野。
那個怎麼好像……一隻與先前紙雀一樣的東西?
隻不過這隻并非七彩顔色,而更像一隻青綠翠鳥……
魔族?又是那個魔族!他到底在籌謀什麼?
“怎麼了,雀兒?”
莊穆也催着黑風追了過來。
吉雪朝翠鳥飛走的方向叫了兩聲。
莊穆一邊伸手接過她,一邊目光随之望去。
“對,那邊就是颏利國的方向。孤過些日子便要帶兵去與之迎戰了。”
頭一次,這人沒能理解吉雪的真正意圖。
又試着與其溝通幾回,但依然徒勞,吉雪就放棄了,她也漸漸安靜下來。
罷了,就算莊穆能明白自己意思又怎樣?凡人又哪來手段去徹查魔族,還是由她提高警惕小心提防吧。
可如此……那她豈不更要跟着莊穆上戰場了?
吉雪不自覺又往剛剛翠鳥飛走的方向看了看。
莊穆見吉雪沒了動靜,想她大概已經明白自己意思,就将她又放回衣領之中,然後調轉馬頭往回城的方向跑了去。
第二日一早,京城來的欽天監監正,果然要打道回府。
雖然莊穆不喜此人,可畢竟國丈,他還是要送上一送。
但這次,他沒帶吉雪。
吉雪也沒張羅着要跟去。
她才不要去送那個疑似魔族的小胡子呢,還是在将軍府裡好好研究研究,待過些日子,自己要怎麼再偷偷跟上莊穆,随他一起去行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