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雪今天好開心,早上吃完松子就四處飛來飛去,跟自己的小夥伴們炫耀起來。
因為明日她就能出結界,到山下去看看了,誰叫平日裡它們都總跟她炫耀。
這山頂的結界,雖說仙、魔、人、兇獸都無法闖入,但是性情溫順的一些小動物卻是能随意進出的。
老松說,此乃吉雪父神當初設結界時特意安排,隻因他怕自己女兒幼時無玩伴,兩百餘年的歲月會太過孤單。
于是吉雪就與那些小兔子、小松鼠、小鹿啊都成了好友,也在它們每每出結界回來後的各種講述中,對自己從未踏足過的那個人間,有了那麼一點點了解和滿滿的向往。
當然,她也聽說過不少可怕的事,但到底好奇心還是遠勝于恐懼。
便在對明日的期待中,她困倦地一頭趴到自己那張漂亮的大玉石床上,沉沉睡起了午覺……
*
“父皇調走孤一半的人馬到西境,卻不許孤親率人過去?可那邊此時已群龍無首……”
“殿下,皇上他怎可能允您親去?您還不明白?不過四年,您就已牢牢掌控這北境堪稱興元國最勇猛的一支邊軍,常家軍,他又怎會再讓您染指西境兵力?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雖為父子,但皇上他……其實一直都在防着您啊……”
吉雪覺得耳畔很吵,幾道不熟的聲音一直在嚷嚷個不停。
誰?到底是誰?反正肯定不是松叔,沒松叔聲音那麼老……
忽地睜眼,吉雪總算從被吵到腦袋都大了的睡夢中驚醒。
可醒來後她卻發覺,剛剛萦繞耳畔的那些聲音又都沒了,反倒四周極其安靜。
吉雪撐着翅膀緩緩坐起,好半晌腦袋都還懵懵。
待到眼前逐漸清明,她便轉着頭往四周看了起來。
咦,這哪啊?松林呢?雪地呢?松叔呢?
正當吉雪有些着慌之際,她一擡頭,竟發現自己身前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很高大的“東西”。
這“東西”似曾相識,有頭,有鼻子,有眼睛,兩腳,兩手……
好像……是個人呢?
但也不排除是什麼修煉出了身形的……
“喂!你是誰?仙?魔?還是人?怎麼跑到結界裡面來了?”
松叔分明說過,這結界外,不管仙、魔、人,都輕易進不來啊?
“喂!你倒是說話啊!怎麼不回答?”
吉雪自顧自“拷問”了半天,眼前這龐然大物卻丁點未有回應。
但他眼神一直在吉雪身上打轉,顯然也對她十分好奇。
正當吉雪準備繼續拷問時,對方突然動了。
他伸過一根手指,指尖略點了點吉雪毛茸茸的小腦袋,看着沒怎麼用力,卻将吉雪身子點得往後一仰。
“可算醒了,不然孤還以為你就要那樣永遠睡去。喂,小家夥,你剛剛一醒就啾啾啾個不停,在啾啾啾什麼?是餓了?想吃蟲?”
吉雪一愣。
好吧,她确定了,這是個人!
因為剛剛被點腦袋的那一下,她突然想起,松叔曾經說過,仙者的身後向來都有一圈暖光,或似初日躍升,或似新月潋滟,而魔族,身後則全是一團黑霧,也有濃淡之分,卻都死潭一般。
現在她看得很清楚,這“東西”身後什麼都沒有,無疑就一凡人。
另外,他剛剛用手指點完她,又問她什麼來着?
吃……蟲?
吉雪眼睛當即一立。
她騰地飛起,正要惱,卻發現,自己剛剛竟是一直坐在這個人的一隻手掌上。
不過,不重要!
吉雪奮力揮動翅膀,頭頂三根軟翎全豎了起,一雙小豆豆眼也兇巴巴瞪過去。
“啾啾!啾啾啾!”【你才吃蟲!你們全家都吃蟲!】
那些在樹上一拱一拱,爬來爬去,軟鼓囊囊的惡心東西,誰會去吃啊?
這個凡人不但點了她,還要給她吃蟲,簡直欺雀太甚,看她不給他點顔色看看!
吉雪覺得自己此刻樣子一定兇極了,對方也一定被吓壞了。
哼,至少要讓他跟自己道歉這事才算完!
哪料,那人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哈……小家夥你是不是有些太胖了,翅膀扇這麼用力,才飛起一寸來高?
“難道是隻還未離巢的幼雀,不及跟爹娘學習飛翔?”
後一句是他自言自語,邊說還邊擡高了手掌到吉雪身下,以防她摔着。
什麼?
胖?
他竟說她胖?
吉雪心中火騰就燃起,當即要往前沖去啄爛對方的嘴。
哪料,她剛剛飛了有好一陣兒,這會兒已開始疲累,莫說再往前沖,就連隻這般懸飛于半空都……
便見她一雙小翅膀越扇越慢,圓圓小身子也漸漸不受控,越降越低,最後雖不情不願,但還是又落回了那凡人的掌心。
旋即,對方手掌一擡,将她捧去了眼前。
四目突然相對,一人一鳥瞬間同時安靜。
不大會兒,吉雪先眨了眨眼。
哇——哦——
這……這竟會是個凡人?怎麼可能!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驚得鵝黃小嘴都不自覺微微張了開。
他……他他,未免也生得太好看點了吧!
完全不輸仙界的那些仙者,更甚,堪比其中佼佼!
吉雪雖沒出過結界,但二百年裡,松叔給她講過好多仙界的故事,也曾給她看過許多由靈力所繪制的畫幅,因此她很多事都知道。
在仙界,仙者們的仙身,大多是修為到了時,沐天地日月之精華而練就,所以幾乎全為凡塵所少見的俊男美女,又或仙風道骨的模樣。
而這人,比吉雪在畫幅裡見過的大多仙者都好看,以至,此刻她根本移不開眼。
就……隻看着他,便覺自己又回到了長興山山頂,靜夜中,安坐于一輪朗月之下,無論漫天星光奪目閃耀,還是風起時,松林中松濤陣陣,目之所及,全華麗,秀美。
再看,又似入眼一塊極溫潤的暖玉,無瑕,明澈……
總之,啊啊啊……這世間怎會有這般好看的人!
啧,這誰還能生得起他氣?
吉雪不自覺砸吧了一下嘴。
她正看得入迷,卻聽對方突然開口。
“小家夥,你别怪孤擅自帶你回來,當時孤在那玉石旁和周圍樹上找了許久,并沒見一個鳥窩,也等了有好一會兒,都沒等到你那一雙雀兒爹娘回來尋你。”
後面,他似自問自答。
“所以,你到底是怎麼被丢在那玉石上的?難道說……吃太多,你一雙雀兒爹娘養不起,便把你給丢了?孤聽聞,這世間确有些雀兒,會抛下自己不合心意的幼雀,然後去……”
不是,他在胡說些什麼?
吉雪越聽越惱,心中剛被按下的那股火,騰的又被燃起,便想都沒想,低頭就照對方的掌心狠狠啄了去。
結果……
啊——失算了!好硬!
那人掌心不但沒被啄破一點,反倒吉雪将自己鵝黃小嘴給重重戳了一下,震得她舌根直發麻。
好在,對方總算閉了嘴,可旋即……
“哈哈哈……”他一陣大笑,“小家夥,你脾氣還挺大。好了好了,孤也不猜你是怎麼被丢的了,肚子餓?咱們去吃東西。”
哼,笑什麼笑!有那麼好笑嗎?吃什麼吃,他才吃太多呢!
吉雪一邊低頭不肯再與其對視,一邊用小翅膀往前,委屈地揉了揉自己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