荇菜長吸口氣,關上院門。
她踏入卧室,花漣也已經坐在床沿。
兩人四目相對,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
花漣柔和地注目她,被她緊盯,不由垂落目光,又舍不得不看,目光落在她腰前交握的手腕。短短時日,她好似已經适應花家村的生活,有了當家夫人的氣派。
目光向上遊走,落在荇菜鼓囊囊的胸前。他察覺于禮不合,又移至光潔的下颚。待從紅唇挪向眼睛,荇菜已近在眼前。
花漣的目光流連在她美麗的臉龐,腦子裡空得什麼想法都沒有。
一股熟悉的清新的山野氣息撲面,他的心跳仿佛是大海的波濤,洶湧地遏制不住地噴薄出強烈的歡喜。
這讓他露出癡癡的笑容,脫口而出喚道:“娘子。”
荇菜的眼鋒如刀,驚得花漣察覺失口而垂下頭。
她拖把椅子坐在花漣的面前,老神在在:“昏過去前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生與死,于你,本就沒差别。
我記得你成親是為破除心結,突破至化神。既然要提升修為,死于你怎麼就沒差别?”
對于此事,花漣是在婚禮大典上用觀雲嬰的天地命符才發現自身沒有獨立靈魂的問題。
“我……”他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道璇玑出現前,荇菜欲言又止,或許也已察覺這事。
荇菜不喜說話婆媽,一腳踢在他的小腿上,對上花漣望來的好奇目光:“我們做個交易。”
花漣搖頭:“無需交易,你要什麼……”
“我要你的命,你也給?”荇菜搶白。
花漣思量下,重重地點頭。
荇菜睨他,有好多事要問,卻也知道羽化生的态度說明花漣并不知道分身的事。她輕舒口氣,哂笑了下:“我幫你圓你母親的遺願,你把命給我,這筆交易如何?”
花漣輕蹙眉,這一次深刻地明白荇菜要什麼。他旋手取出一把帶流蘇的長劍,遞過去,反手指在胸膛。
荇菜接過長劍,對準他的心口。花漣的眼神不曾退卻,卻含哀傷。
荇菜按捺口氣:“天地命契裡的魂絲是怎麼回事?”
花漣沒想到她最終還是問出口,張口無言。
“你說你一直突破不了化神是因為沒有圓滿母親遺願而生心結。如今圓滿了,你可以突破嗎?”荇菜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花漣輕輕地搖頭:“已經無法突破了。自始至終都無法突破。”
“怎麼說?”
花漣望着她的眼神悲傷又絕望:“化神乃是修為、靈識并進,修為上升,初步提純靈識……我的靈識無法提純,有一道無形的枷鎖限制我。
我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資質、修為,不該止步元嬰。但是,無形的枷鎖禁锢我隻能修到元嬰。
若沒有觀雲嬰的天地命符,請出天地命契,我察覺不到自己的不對勁,一直以為是心結才無法突破。”
荇菜驚訝地張口:“你已經知道自己是誰?”
“你知道我是誰?”花漣反問回去,荇菜撇開臉,他就自顧道,“我看過諸多法術、修真史料,有一種方法名為裂魂破境。
高階修士以高階材料、衍生陣法創造法體,植入自身神識或靈魂,再加以煉為分身。你答應與我結契定是因為知道我無法在命契裡注入靈魂。”
花漣說到這已經悲傷到想哭。
荇菜還是不理解:“……你在天地命契裡注入魂絲,命契也已生效。”
“是,我知道自己是什麼,卻又不知道那人是誰。”
荇菜猛地起身,震驚道:“與我結契的魂絲怎麼來?”
“在啟用觀雲嬰的天地命契後,神智有片刻恍惚,下意識就取魂絲。那時好多不曾明白的道理瞬間通悟:我的修為隻能到元嬰,千歲壽數是盡頭。”花漣說完看向荇菜,觀雲嬰說緣是劫,意指與她結契,人生就明白盡頭。
“情緣在系,生死有道。情意。”
悲傷侵染花漣整片識海,無法言說的痛苦着。
荇菜沒在意這話,思量道:黃椒在設置分身時給分身限定資質,不止如此……項檀是讀書人,他能修煉卻不想修煉。驚蟄是和尚,殺妖分屍卻又良心未泯。鲛童是鲛人,本遊于水卻上岸做人。
九陽劍尊……修為已至化神,黃椒對某些分身格外照顧。
“不對,”荇菜喃喃着走到大堂,驚道,“他是按身份設定他們的資質,或者,他随時可以調控這些人,比如識海幻境裡的鲛童。”
花漣的目光追随她的身影,本無塵埃的識海已經遍布情絲,悲傷之中生出貪求的欲望。
他落寞地呵笑:“千歲壽數對于修真人雖短,卻已是凡人的十世,我又有什麼可難過。此時生活便是活,活在當下最是真。”
這般想着,他的心境豁達,神念頓清,有一種可以随時突破化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