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湖已經吃過早餐了,确切地說是連午餐也一并吃過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吃的什麼飯,就當是早午飯合一吧!他可不好意思說已經零散着吃了好幾頓,雖然每一頓都是微抿幾口,但那也算是食物入了口下了肚。
家裡四口人,他每天是家裡起床最早的那一個。他是家裡的鬧鐘,隻要他能準時起床,後面的人就不需要擔心了。
大女兒五點半起,荊湖在這之前要給她做好早餐,并且盯着她吃下大半。大女兒十七歲了,在市裡唯一一所可以不用寄宿的高中上學。時間太早了,人起來了,胃還沒有起來,桌上的飯是不能夠全部吃下去的,荊湖還得打包餘下部分的二分之一,讓女兒帶着在車上繼續吃。荊湖要在六點前開車将大女兒送到學校去。
回來後還能和衣在沙發上躺半個小時,這個時候可不敢合眼,閉上眼就會睡過去,隻能大睜着兩眼盯着天花闆,日子久了,荊湖都能數過來天花闆上的裂痕有多少條。藍牙耳機是他的好伴侶,大約六首歌的時間,二女兒該起床了。
給小學五年級的小女兒做早餐,荊湖又要費一番思量。兩個女兒的飲食喜好不同,因為學業程度而需要補充腦力的營養也不同,兩個年齡段的身體需求也不同,荊湖要做另一份早餐,還得講求量。做着小女兒的早餐,順便再将大女兒剩下的一點飯熱一下吃掉,不要浪費嘛。
妹妹與姐姐的性格完全不一樣。大女兒早餐時間是閉着眼睛坐在餐桌旁養神,幾乎不說話,隻會用點頭和搖頭來回應爸爸的問句。荊湖得好好看着大女兒吃飯時的儀态,幫助她擦嘴擦手,像是在照顧一個生活不會自理的人。小女兒活潑多了,纏着爸爸問這個問那個,或是在房間裡嚷着讓爸爸找東西,又要親自上手幫爸爸做飯,将廚房弄得一團糟。荊湖非常寵愛兩個女兒,他心急卻不惱,說話聲音也不大,任由小女兒在一旁“搗亂”。小女兒會自動将早餐分成不均勻的三分之一,爸爸一點兒,媽媽一點兒,自己吃掉其中的大半。
小女兒的學校離家近,本是不需要接送的。但小女兒好動,走在路上東看看西望望,十分鐘的路要被拖成二十分鐘。學校規定學生七點四十五到校,過了點就算遲到,是要罰站的。其實七點半離家綽綽有餘。荊湖不放心小女兒的時間觀念,也不放心橫亘在家到學校的兩條寬馬路,一定要跟在小女兒的身後護送到校。小女兒有時也會慢慢地騎着單車在前面,爸爸便背着她的書包快步走在後面。
回到家裡大約是八點,荊湖坐在沙發上,将兩臂交叉在胸前,頭仰靠在沙發背,眼睛數着天花闆的裂痕,大約十分鐘後,他要開始做上班族的早餐——他的妻子九點上班,八點半準時出門。現在,他的妻子正在洗手間洗漱。
家裡隻有一部車,早晨由荊湖使用,送大女兒上學。車子整個白天的使用權全部都是妻子的,她要用它上下班。到了晚上,家中唯一的一部車又到了荊湖的手裡,他要在九點從家出發,去學校接下了晚自習的大女兒回家。晚自習九點半結束,父女倆回到家裡來,差不多要十點。
大女兒是個勤奮的孩子,回到家還要再學一個小時,差不多要十一點之後才能睡覺。荊湖心疼女兒,每天變着花樣準備夜宵。他知道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愛美,絕不會讓女兒吃那些讓身體容易走形或是臉上長斑長痘的食物。
小女兒鼻子尖,明明九點就見她進入了夢鄉,等到了姐姐吃夜宵的時候,她一骨碌就爬了起來,揉着惺忪的眼睛要吃的。姐姐主動讓着她吃,荊湖雖然不願意小女兒在半夜裡吃東西,但也不十分攔着,有時說隻能吃一點,有時用牛奶哄着她。小女兒來者不拒,反正不管是吃的還是喝的,隻要自己的肚子沒吃虧就行。
荊湖通常是在零點時分将自己投入到睡眠這個環節中,但要真正進入到睡夢狀态,他自己也說不清是在何時,隻知道黑夜與白天好像是一刹那的事。他的眼睛剛剛閉上,五點的鬧鐘就響了起來。周而複始的一天又開始了。
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屬于他自己的時間少之又少。早晨八點半之後他要去買菜,這座城市大大小小的集市,他都門清,為的就是能夠買到物美價廉的瓜果蔬菜。回家的時候再去一趟超市,看看有沒有大減價的生活用品,順便再依着妻子和女兒的口味買點當天想吃的飲品或零食。一番折騰,這一上午差不多就快過去了。
下午整理房間或是清潔衛生,腦子裡還要思考着晚上的那一餐,有時這些工作還沒有做完,就要去接小女兒放學了。回來之後着手晚餐,還得回答着小女兒提出的各種問題,或是纾解她在學校遇到的難事。
家裡白天隻有他一個人,午飯是不動竈的,不值當開火做飯。除了周末兩天,他都會在顧鴻筝的面館吃一碗面,三十四種特色面被他吃了個遍,從春天到冬天,不知吃了多少輪。他現在也将“希望”寄托在那個紅色按鈕上,紅燈停哪一個就是哪碗面。
附近的餐館林林總總,也不是沒有其它選擇,在顧鴻筝的面館開業之前,荊湖在别處吃了一年半載。但這家面館可以讓他的身心完全放松。顧鴻筝面館剛開業的時候,食客不多,又誠心尋求食客們對于眼前這碗面的評價和建議。荊湖的回答最認真,他真的是按照自己的口味與想法告訴顧鴻筝改進意見,而顧鴻筝不僅聽得認真,記得也認真。她将這些意見轉述給兩位做面師傅,并且說:“食客們雖然不具有專業的廚房飲食知識,但是食材成為食物之後,就是由這些不專業的人去享用,所以他們的意見很重要。”
來的次數多了,大家處成了朋友一樣的關系,僅僅停留在飲食上的朋友,不關乎雙方的隐私,這種關系恰恰好。但聰明人還是能夠從對方的言談舉止和不經意間透露出的訊息,猜想到一兩個境況。荊湖猜顧鴻筝是個初出茅廬的下海者,在這之前應該是公司裡的行政人員,或許還是個芝麻官。顧鴻筝猜荊湖之前該是公司的管理層,至少也是有話語權的技術人員,現在是個家庭主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