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上班族來說，冬天早起像是一項酷刑。對于顧清英這樣的起床困難戶來說，冬天上班像是打入到地獄一般，頗為掙紮。但不上班又不行，生活會更加難熬。人活着似乎就是為了上班，不上班又要受人非議，真是搞不懂人活着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小助理正在給胡珈的多肉植物澆水，窗台上一溜擺着八盆多肉，都是跟錢财寓意相關的。定期給它們澆水施肥，日曬護理，是胡珈交待給小助理的一項工作任務。小助理為了這些多肉植物，特地買了書，上網搜索了教程，悉心照料。

胡珈隻管欣賞多肉植物的蓬勃生長，以及及時地提出護理意見。她喜歡的是這些小植物的美好寓意，而不是它們本身。如果哪一棵打了蔫兒，直至失去生命，她會格外惋惜，惋惜這一時段的運勢和錢包的損失。

顧清英拿着水杯去接熱水，回來的時候，看着小助理手裡的噴壺愣住了，她看到了壺嘴處袅袅升起的熱氣，心裡一咯噔：不會是在用熱水給那些多肉澆水吧？到了中午，畢麗的話證實了顧清英的猜測，原來是真的。

畢麗略帶神秘地說，小助理隻要不高興了，就用熱水澆那些多肉。吳冉說那不是很快要了它們的命嘛，很容易看出來的。畢麗說：“這就是我們不懂了，小助理因為要照料那些植物，本來是為了保持應有的長勢，自然學習了大量的相關知識，她能控制它們的生長好壞，隻要胡珈看不出來，她就慢慢折磨它們呗。”

吳冉不禁打了個冷戰：“哪有這麼懸呀？”

畢麗意味深長地一笑：“就是這麼懸嘛。”

顧清英沒有說出自己早晨的确看到了這樣的一幕，微微笑了笑，将話題岔開：“吃飯吧。”她突然打了一個噴嚏，畢麗笑言說不定是誰正在想念着你呢。這樣溫馨的感覺多半是自嘲，誰會想念着自己呢？還不是因為天氣的變化，可能有了點小感冒。

吳冉說：“對呀，如果你的耳朵發熱，說明有人正在議論你呢。”

畢麗笑起來：“那現在，到底是胡主管的耳朵發熱，還是小助理的耳朵發熱呀？”

三個人輕聲笑起來，沒有理會其他人向她們投射來的眼光。

孔逅給顧清英打電話，支支吾吾地問她能不能帶着蘇柰去商場的遊樂區玩兒。顧清英的心砰砰直跳，她當然願意看見孔逅，也不讨厭蘇柰，但是這話的意思又使她極其不舒服。自己又不是他家的什麼人，連帶小孩兒的保姆都算不上，總是拿着蘇柰做見面的幌子，豈不是很掉面子嗎？

蘇柰自是很熱情，孔逅總是一副莫測的神情，顧清英隻覺得尴尬，仿佛是自己不顧一切要将這父女吃定一般。她看得出來孔逅有些不太樂意常常見到自己，但礙于女兒的面子，又不得不見一面。

兩個人都沉默，幸好手機辦理了通話套餐，要不然得浪費多少電話費啊！

一旁的蘇柰急了，要搶爸爸的手機。“讓我和顧老師說，讓我和顧老師說。”聲音從手機裡傳過來，顧清英忙将手機挂斷，故意調了靜音。她不時看幾眼手機，什麼都沒有。一個下午了，直到下班，孔逅再未将電話打過來。

蘇柰星期三下午不上學，她已經計劃好将作業完成後，和爸爸一起接顧老師下班。她對爸爸很失望，認為爸爸對顧老師說話時的态度很不好。孔逅反問女兒自己的态度哪裡不好了。蘇柰委屈巴巴地說：“你對顧老師說話就不能親熱點嗎？”孔逅哭笑不得：“為什麼要親熱一點？”他将蘇柰送到爺爺奶奶那裡時，留下一句話：“方想阿姨會帶你去玩兒，小哥哥也會來。”蘇柰将頭歪到一邊去，眼眶裡盈了淚。

孔逅并不覺得女兒是在耍性子，他自己也是糾結的。下午的工作心不在焉，直到快下班時，方想打來電話告訴他，要他去學校幫忙接兒子時，他才如夢初醒。“他爸爸說這個周末帶他有事，所以就讓今天見一面，你去接了他再來接我。”

那個小男孩兒，孔逅不是很喜歡。他覺得，那個小男孩兒也不會喜歡他這個叔叔。

好吧！互不喜歡，那就是負負得正了，說不定以後會特别喜歡彼此。

方想估摸着孔逅已經将兒子接到了，趕緊給孔逅打電話：“接到了嗎？你現在來接我吧！我已經下班了，就在路口。快點吧！”她并沒有用命令的口吻說話，反而帶着撒嬌的意味。

孔逅與小男孩兒互不說話，車裡一片沉默。接到了方想，小男孩兒的話就多了起來，說學校裡發生的事，又說羽毛球課的事。孔逅幾次要打斷母子倆之間的對話，就是沒有合适的時機。好容易方想對自己說晚上去哪兒吃飯的時候，孔逅終于說還要接蘇柰。

方想笑道：“咱三個人去吃吧，他一會兒還要去羽毛球課，時間緊張。”

孔逅說不行，蘇柰怎麼辦。

方想依然笑着說：“我們給她買點愛吃的東西吧。爺爺奶奶也不會虧待了自己的孫女兒啊！”

孔逅從後視鏡看了看方想，道：“我說好了要去接她，她不在老人那兒過夜。”

方想也不惱：“我倆自己先去吃飯吧，你把我們送到這兒。”她将手機拿給孔逅看，“羽毛球課就在這附近，吃完了直接上課。你回去接蘇柰，回來的時候，差不多也就下課了，正好再把他送回去。”她又在手機上調出了一個地址，“就是這兒。”

羽毛球課的地址可不近，單趟得近一個小時，這個點再堵個車，可就不好說了。

孔逅面有不悅，方想忙道：“辛苦一下呗，今天這不是湊巧了嘛。”

怕什麼來什麼，去的路上果然堵了車。方想一看時間，對兒子說：“今天這飯啊，怕是吃不了了。再這麼堵下去，課也不用上了。”兒子說可以調課，明天上也行。“你爸爸也是的，非要選那麼個地方上課，多遠呀，也不怕累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