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娜說她遇到了一個大問題,她被家長投訴了。
顧清英正處在忐忑不安的心理掙紮中,她在等待入職通知。
索娜沒心情問顧清英新工作的事,她完全沉浸在焦灼不安的境地裡。她說自己要完了!
顧清英沒搭理索娜“要完了”的理由,不自覺地白了她一眼,将頭向裡一偏,枕在交錯的兩臂上,趴在桌子上發呆,隻給索娜留了個後腦勺。
索娜真的不高興了:“清姐姐,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有心事的時候,我都會幫你的。現在倒好,我有心事了,你連搭理都不搭理。”話音裡帶了哭腔。顧清英擡起頭,慢慢回轉過去一瞧,索娜果真在哭天抹淚。
顧清英歎了口氣:“唉,我也是自身難保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境況。”
索娜抽搭着鼻子,止不住哭聲:“你那是内推的職位,一切都是走流程,有什麼好怕的?隻要報上内推人的名字,不管是誰,到最後都行。”
顧清英有些想笑:“走流程也不敢保證百分之百呀,萬一我就是那個運氣超差的人怎麼辦?”
“能有我運氣差嗎?”索娜仰着頭,咧着嘴,嚎啕大哭,“我覺得我很委屈,但周圍的人都說我活該,連我爸媽都那樣說我,說我是自找的。幹爸幹媽也說是我的錯。憑什麼就是我的錯!明明是那些小孩子的錯!我不服!”
索娜放聲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嘴裡頭一直嚷着“我不服”三個字,似是有天大的冤屈。
端午節假期,索娜就在眼淚中度過,嘴裡總是重複“不服”兩個字。顧清英不相信整日裡嘻嘻哈哈的索娜會被家長投訴,她一向受孩子們的歡迎。一開始确是惶恐不安,但後來也是沾沾自喜,說班裡的孩子們都喜歡她,有的小孩子還會叫她媽媽呢。
索娜敢在任何人面前抹眼淚訴冤屈,卻在顧鴻筝面前恢複正常的樣子,仿佛一切都是幻覺,但紅腫的雙眼還是引起了顧鴻筝的“興趣”。
“娜娜怎麼了?眼睛紅的這麼厲害?抹藥膏了嗎?”
索娜搖搖頭:“沒事兒,就是有點過敏。”她眨巴眨巴眼睛,再瞪大了眼睛,顯出很有精神的樣子。
顧鴻筝又問:“放假怎麼不回家啊?”
媽媽在一旁插言:“回去了,又回來了。”
顧鴻筝笑道:“娜娜不當我們顧家的孩子,真是可惜了。不如再取個花名吧?如果真姓顧的話,該叫什麼名字好呢?中間的字肯定要帶三點水,已經有了草字頭和竹字頭,你就選個木字旁吧。”她說得煞有介事,好像立馬就要作數了似的。
索娜沒有心思開玩笑,咧着嘴算作回應。雖然她在小時候說過類似的話,說要是直接姓顧就好了,就可以做顧家的三女兒,而現在的索娜心裡煩着呢,不想說這樣無意義的話,也不想真的要做顧家的女兒。她隻想當自己。
顧鴻筝難得與索娜說玩笑話,她的心情似乎很不錯呢!
“随便啦,隻要好聽就行。”短暫的沉默過後,索娜還是回複了顧鴻筝的問話,雖是無精打采的,但好歹是禮貌的表現。顧鴻筝并不需要索娜的回音,早已離了客廳去往廚房,在裡面與媽媽竊竊私語,不時發出窸窸窣窣的笑聲。
這一幕又讓索娜心裡很不受用,她有點想回家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端午假期即将結束,還有不到二十四小時又要回到那個令她惴惴不安的地方了。放假之前發生的事,使她隻想逃,逃得遠遠的。說實在的,真不想回去了。
那依已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了,但對于索娜的遭遇還是抱有同情心,也是同事中難得站在索娜這一邊的人。可對于索娜來說,沒有太大的用處。說句不領情的話,還不如什麼都别說,什麼都别管。
晚飯的時候,飯桌上的氛圍與平時很不一樣。顧清英在心裡不斷默算着在場的人數。這有什麼好數的,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個人。爸爸自從去上夜班,一向不與家人同桌吃晚飯。盧聲和索娜這兩個外人倒是登堂入室,穩坐釣魚台。顧鴻筝有些神出鬼沒的意思,有時一連數天都出現在飯桌前,有時一個月裡不見幾面。無論怎麼點算,一個巴掌足夠了。
索娜坐在飯桌前,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沒有了之前大快朵頤的豪放。大家都不去管她,其實也不是真的不管,隻是問了也得不到答複,還不如不要多管閑事。别人一露出關心的面孔,索娜的眼圈立馬就紅了,嗓音也變得啞了;等她自己說出原委,必定是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要麼就隻說自己冤,大家幹脆就不管她了。盧聲一如往常,情緒穩定,沒有大悲也沒有大喜。顧鴻筝心情似是很愉悅,嘴裡哼着歡快的曲調。最快樂的要數顧清英,她的臉上終于現出了久違的輕松。盧聲注意到了她的快樂,面上也不由得露了笑臉。但索娜沒有心思關注這兩人,隻是獨自垂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