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的經曆,她沒好意思說出來,隻是報喜不報憂。她白天吃面條充饑,晚上坐火車趕路。吃下去的還沒消化完,又迎來了新的一碗。她半路上還去醫院住了兩天,胃來不及消化咽下去的食物,終于鬧别扭了。
她不敢說,怕引來爸媽和阮弦的憐憫。那是一種帶有抱怨的憐憫,是一種“為你好”的憐憫,是一種讓自己總帶有一種負罪感的憐憫。
所以,她将開面館的時間提前了。她停下腳步,不再去外地探店了,也不想讓自己以這件事為借口裝作忙忙碌碌,幹脆直接上手開起來吧!邊做邊學吧,幹什麼不都是在做中學、學中做嘛。經驗的積累考得是實踐。
她越發羨慕起葉笛來了,有老公在身邊,哪怕幫不上忙,至少也可以從心理上給自己壯壯膽兒。陶循離自己太遠了,并且兩人并沒有婚姻事實,還是不能夠全然拜托他。那就靠自己,反正自己一直都是靠自己。
簽合同的前一天,顧鴻筝躲在出租屋大哭了一場,酣暢淋漓地哭了個痛快。那天天氣晴好,暖風和煦,但她的大腦裡有個聲音慫恿她哭出來。她靠在窗邊,看着無雲的藍天,眼淚無聲地滑過臉頰,不消一刻,喉嚨裡就發出了聲音。那聲音可真難聽啊!大腦裡的聲音不失時機的出了聲:“讓她哭吧!人一生下來就是嚎啕大哭,并且要持續兩年,本質說明在原始時代根本沒有生物敢去随便動人類幼崽。所以,想哭就哭,别怕哭花了妝,正好你沒有大事時根本就不化妝。”
顧鴻筝的化妝技巧很好,那是之前為了工作需要而自費報得化妝班。她用各種各樣的化妝品在臉上作畫,很好地遮住了腫脹的雙眼和水腫的面龐,神采奕奕地出現在房東夫婦面前,這是一對已領退休金的夫婦。男性倒是好說話,女性有些咄咄逼人,一個勁兒地抱怨房租太便宜了、租的時間太短了。
顧鴻筝不理這茬。專注地看合同、認真地簽字,最後将房東夫婦撇在一樓,自己跑到二樓看窗外的風景。女房東抱怨老公沒本事的聲音從一樓飄到了二樓,飄到了顧鴻筝的耳朵裡。顧鴻筝兩手撐在窗台上,眼睛左右看着地鐵站、車站、對面的眼鏡店、蛋糕房,還有鱗次栉比的居民樓。
房東夫婦已經拿了錢,卻是賴着不走。顧鴻筝想,兩人許是在做戲,引得自己下樓去重新談,她才不去理會呢。白紙黑字已經簽好了,自己不會反悔的。如果賺了盆滿缽滿,那固然好;如果最後一貧如洗,也不會怨恨。但,房東夫婦的戲,自己不會去看的。
人性中有一個亘古不變的特點,那就是小人畏威不畏德。人家為什麼不把你當人?為什麼總是欺負你?為什麼你越尊重别人,别人越不尊重你?他們氣焰嚣張,你就萎靡不振,你知道原因嗎?毫不客氣地講,全是你自己的錯!因為你做人沒有原則,就算有原則,你也沒有膽量去維護你的原則。
顧鴻筝上班十二年,知道無論在什麼環境下,隻要自己堅持了原則,問題就能解決一半。隻要保持清醒的大腦,事不關己的心态,顧鴻筝能做好很多事。
她知道,從現在開始,平靜的生活,終于被真正地打亂了。
顧清英有了大膽呆在家的機會了,她的生活可以舒坦一點點,不必呆在外面消磨時間。
因為——顧鴻筝早晨六點出門,晚上十點才回出租屋。她白天一整天呆在面館裡,監督施工方的一舉一動。房租占了花費的大頭,另一個大頭是裝修。顧鴻筝本不是一個吝啬的人,但現在卻不得不摳門一些了。
裝修隊是經過多家比對之後才敲定的,更是核實了無數遍合同才敢落字生效。她要将每分錢都花在刀刃上,決不允許有浪費錢的情況發生。她不懂裝修的事,但她善于尋找學習的方法,一邊照本宣科檢查裝修師傅的手藝,一邊偷偷學習本是生活常識的技術。
顧鴻筝明白一點,很多時候是不能找過于相熟的人幫忙。熟人之間有太多顧慮,很多話不方便說,雙方都要吃啞巴虧。如果真的鬧上公堂撕破臉,自己不見得能落了好,直接會成為親友嘴中的罪人。于是,她找了陌生的正規的裝修隊,無非就是費用貴一些,但能拉下臉來說話,卻也不可以過分指手畫腳,或是厲聲指出對方不足,以免被人家暗地裡使壞,比如偷着改裝線路之類的伎倆,那可是要吃大虧的。
上班的那一套,很多時候不能完全用以拿來主義,很多時候不對味兒。上班的人,像是圈養的動物,有着刻闆的做事方式;社會上的人,像是散養的動物,更為靈活多變。别不高興,大家都是牛馬,隻是生存的環境和空間不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