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真是個神奇的數字。它可以代表一無所有,也可以象征萬物起始。它排在數字一的前面,沒有它就不會有數字一的意義,但在很多時候,缺了它也沒有什麼不适之處。它往往空占着個位置,卻毫無意義。
但是,零,它本身還是有存在的意義。
顧清英的二月轉了陣地,她離開了咖啡館,跑去了更遠一點的圖書館。她去圖書館隻是想換個環境呆着,而不是要徜徉在知識的海洋裡。所在的區圖書館不敢去,怕遇到熟人,于是特地坐公交車去市圖書館。
一開始是想靠着看書打發時間,但她沒有借閱證,根本進不去閱覽室,最低一百元的押金讓她“望而卻步”。當她悻悻然要離開時,發現自己的手機竟然能夠連上圖書館的免費網絡,她欣喜若狂,一定要留下來,準備去自習室尋個空位子。
圖書館的自習室是搶手的地方。市圖書館有三個封閉空間的自習室,還有一個由空地組成的開放式自習室。無論是哪一個,都人滿為患。圖書館八點三十分開門,在此之前大門緊閉,但門口已經瘋狂地排起長隊,尤其是周末,你若沒有厚臉皮和好體力,根本就搶不到座位。由着自己像無根的浮萍随着人流東倒西歪,然後被無情地擁擠出去。
那像貪吃蛇的長隊裡,有勤奮的大中小學生,有奮起的上班族。寫作業的、考研的、考編的、考公的、考證的、提升技能的、忙着充電的、尋找片刻安甯的……每個人都不肯讓自己閑下來,有的幹脆在台階上席地而坐,看書背書,刷題筆記,閉目小憩。浩浩蕩蕩的人群在大門即将打開之時,不僅有默契而且還很有素質,自覺排隊魚貫而入,場面令人震撼。
自習室的位置在開門後不到十分鐘便一搶而空。
顧清英隻排過一次隊便放棄了,她搶不上任何座位,眼睜睜看着自己被人群排除在外。她在圖書館的走廊上來回踱步,從一樓走到五樓,又從五樓走回一樓。
有時也會去衛生間躲一躲——其實沒有人關注她,但自己總覺得不對勁兒。圖書館的免費網絡時好時壞,有時龜速有時提速,她知道自習室的網絡是最穩定的。有那麼一兩次撿了個不太好的位置,湊合着度過了漫長的時間。
她搜索了招聘網站之後便是趴在桌子上睡覺。臨近月底的時候,她結識了一個不錯的人,茅珠——她在顧清英走出圖書館大門的一刻攔下了她,那是個周六的下午。已經是二月底了,春的氣息越來越濃,暖和的地方有了迎春花的綻放,空氣裡還有冬的殘留,但厚重的外套可以替換下來,整個人也不會顯得臃腫。
茅珠說要将自己的借閱證借給顧清英,前提是要顧清英幫自己占座位。顧清英一臉驚恐:“我?我自己都搶不到位置,怎麼幫你?”茅珠說:“要你幫我占着座位,又不是要你幫我搶座位。我知道你搶不過。”
茅珠早就觀察到了顧清英,摸清了她的規律,一大清早就來,差不多将要閉館時才走——有時早一些有時晚一點。“我看你總在圖書館裡徘徊,卻遲遲不肯進任何一間閱覽室,是不是沒有借閱證?我可以把我的給你。”顧清英簡直要驚掉下巴:“你的借閱證給我?”個人身份證就是圖書館的借閱證。
“對啊,我借給你用!”
“不是吧?你不怕我拿你的身份證去做壞事啊?”
茅珠笑道:“怕有什麼用!怕就能得到老天的垂憐了嗎?因為我害怕,所以就能得到别人的憐憫?老天會因為我怕就會給予我一份好運氣嗎?”
這話聽起來耳熟。
“咱倆互不相識,你怎麼就會對我産生信任?而且我不會因為我看到了你的身份證,就會将我的信息對你和盤托出。”
“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強的,我觀察了你好久,憑我的看人經驗,你一定是無所事事的人,但不是那種懶散無賴的人。我猜你一定是遇到了需要逃避的事,而這些事恰恰要回避熟識的人。”
顧清英微微皺眉:“你是幹什麼工作的?”茅珠看起來與自己年齡差不多,但又不像是比自己年長的人。
茅珠笑道:“我就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需要忍受上司和同事的夾闆氣,還要吞下來自家人的壓力。其實我見過你,不知道你對我有沒有印象,應該是沒有了,要不然你不會是這樣的表情。你以前在四方路的市政大廈某公司做出納,定期定時去臨近大馬路的銀行存錢或辦理簡單的業務。那邊有一個農貿市場,從農貿市場的另一個出口走過去,就到了大馬路的另一邊,我就在那兒的福源寫字樓工作。上下班時間,咱倆會在車站見面,你記不記得有一個總是拿着餐盒袋兒的人?上面是藏青色的橫條紋圖案。”
顧清英的印象是模糊的。不過茅珠說得這麼詳細,應該不會是無聊的跟蹤狂或是有心的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