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娜卻說：“清姐姐，你說你倆都是一個爸媽生的，模樣上又那麼相像，這同樣的衣服穿在身上，差别就那麼大，可真是奇怪了。”

“奇怪什麼？龍生九子各有所好，千人千面才對。都長一個樣子，都是一個氣質，那才吓人呢！”顧清英放棄了，“我呀，還是穿自己的衣服吧。”

索娜撇嘴道：“咦，你那些衣服，一看就是上班穿的，讓人看了糟心。”

到了赴約的那一天，顧鴻筝問姐姐穿什麼去。顧清英大手一揮，掃了自己全身，道：“就我自己那些衣裳。”

顧鴻筝笑道：“你要是不去呢，什麼都好說。要是去呢，就得把平時的自己給剔出去。雖然我那些衣服也不是什麼貴重的牌子，但對于你來說是陌生的，足可以讓自己換一個新樣子。”她從自己房間裡取出一套新的來，遞給姐姐，“你去試試。”

是一套針織裙，初見保守，再看透着點小性感，搭配一雙高跟踝靴。顧鴻筝将姐姐的頭發分成三部分分别繞到一起，紮在頭頂位置，盤出了飽滿的丸子頭；又留了些碎發配在臉的兩側，劉海帶了微微的卷，幹淨利落。

“不錯！我姐姐真好看！”

還别說，顧清英覺得自己信心十足。顧鴻筝叮囑她：“凡事忍着點兒，那樣的場合，一定有不愛聽的話從讨厭的人的嘴裡說出來。去了悶頭吃，填飽肚子才是正經事。”顧清英點點頭，轉身而去，頗有些悲壯的意味。

柯婷娣見了顧清英，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番，将顧清英當成了櫥窗裡的模特，翻來覆去的看。“哎呀，真是判若兩人，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哎，顧鴻筝沒來呀？”顧清英笑道：“我妹妹是大忙人呢，忙着完成預定的約稿，她給人家畫插畫，還發表了不少呢。”

“顧鴻筝從小到大都厲害，一起學東西，别人還沒反應過來什麼事兒呢，她就已經學會了。我記得那一陣兒我會唱英文版的《我心永恒》，顧鴻筝專門跟着我學，後來她的發音比我都好呢。她呀，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柯婷娣拉着顧清英坐下，卻又去招呼男生們。顧清英環看着四周，來的同學還不少，總有個三分之二少一點吧。有的人還能看出來小時候的面相，有的人是真的陌生了。這世上有人喜歡熱鬧，有人喜歡冷清，無論是什麼聚會都少不了愛熱鬧之人的專長——活躍氣氛。他們總能在集體的相處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甚至還能憑着個人獨特的能力出盡風頭。小時候就喜歡引人注目的人，長達後依然如此。相比之下，像顧清英這樣愛獨處喜歡安靜的人就會顯得拘謹，甚至是無所适從。

聚會是柯婷娣辦起來的，她包了自助餐的場子。她适合做這樣的事，原本神采奕奕的她，現在更是光彩照人，仿佛聚會對于她來說是在補充能量。其實顧鴻筝對于這樣的場合，完全能夠遊刃有餘，但她不喜歡這樣的熱鬧，簡直是對自己的摧殘——對生命的無情消耗。

顧清英照着妹妹給出的方法，隻顧着吃。她繞着場子幾乎将所有能吃的食物都嘗了個遍，完全是一個人。她在心裡默念着一定不要有人湊上前來招呼自己，如果有人與自己搭讪，她還得費盡心思想出一個又一個謊言。比如工作，比如婚姻。

柯婷娣過來了，将顧清英手裡的盤子放下來，拉着她來到一堆女同學面前。顧清英的心立時蹦蹦直跳，大腦告訴運轉，思考着即将而來的問題。比如老公，比如子女。大家一開始都是拘謹的，誰都不想主動開口，隻是相互微笑着，由柯婷娣介紹着這是誰那是誰。顧清英大腦已經一片空白，胡亂應和着。

還好女同學們“善解人意”，沒有人主動提及家庭，隻是談論着衣着打扮或是旅遊玩耍的事，似乎都在刻意回避着有關丈夫與子女的問題，隻要有人将話題往婚姻上面去引，就一定會有人出來打岔，展示着自己的外表或是手機裡的旅行照。其實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招數，大家都心照不宣。

這次同學聚會，顧清英發現一個現象。一個班的女同學中，四分之一是沒有工作的，四分之一拿着低薪做着沒什麼前途的工作，還有四分之一說着真假難辨的話，剩下的四分之一是為數不多的精英階層，活在了大家的口中——人家壓根就不出現，但不缺江湖中的口口相傳。顧鴻筝也在其中，顧清英一度疑問是名字相重的人。

顧清英正捂着嘴陪着笑呢，柯婷娣又過來将她拉開了，她像提線木偶一般被拉扯到一個男同學面前。柯婷娣抿着嘴不懷好意地笑道：“顧清英，還記得他嗎？”顧清英向前湊了湊，喃喃道：“有些面熟，但想不起來。”柯婷娣大笑道：“是你初中同學。”顧清英不明所以：“啊？不是小學聚會嗎？怎麼又出來個初中同學？”

柯婷娣笑道：“我不是總轉學嘛，這呆一陣兒那呆一陣兒的，這次索性把能叫來的都叫來，歡聚一堂得了。你想起他是誰了嗎？”不等顧清英思考，直接公布答案，“他是招竣啊，你的初中同學，确切地說，是你的暗戀者。”

“啊？”顧清英大吃一驚。招竣也不高興了，心裡頭責怪柯婷娣的直截了當，連個漂亮的開場白都沒有，先讓人家猜一猜啊，這倒好，一點懸念都沒有。

索娜都要笑瘋了，倒在床上起不來。好容易止住了笑，用手背揩拭了眼角的淚水，哆嗦着說：“清姐姐，原來你的姻緣早就出現了呀。”

顧清英翻着白眼兒，道：“那個招竣，你沒看到，隻長年齡不長個子，小時候就矮，現在依然矮，黑不溜秋的。”

那時候，顧清英與招竣坐前後排。招竣常常給顧清英遞東西，嶄新的漂亮本子、實用的好看文具；夏日裡的一瓶礦泉水，冬季裡的一頓早餐。顧清英心裡隐隐泛了異樣，但又不好意思明說，怕招竣誤解了自己的感覺。後來，招竣的朋友們起哄開玩笑，顧清英臊得臉通紅。“那個黑土豆子，真是一點都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