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嫌麻煩。”媽媽還是心疼女兒的,那家糕餅店距離可不近,還是在顧鴻筝舊公司附近。
“不是都說‘唯有愛與美食不可辜負’嘛,為了那一口吃的,我樂意舍近求遠。等我買回來,你就知道值得了。”
“萬一看到你的舊同事呢?”
顧鴻筝笑道:“這個時間都在上班呢,哪能輕易看到?就算看到,也沒什麼尴尬的,更沒什麼可怕的。想那麼多幹嘛?行了,不用擔心,我現在就去,買完了就趕緊回來和你彙合。不見不散。”
年節的氣氛還是足的,店鋪臨街的一面大多布置了春節的飾品,透露出節慶的氛圍。也有一兩家不合時宜的,門上貼了白色的紙,上面寫了“吉房出租”,很是紮眼。顧鴻筝皺了眉頭,推開門,熱情地打着招呼:“嗨,穆瑜。”
穆瑜是這家糕餅店的老闆,凡事親力親為。她會做數十種傳統糕點和西式蛋糕。顧鴻筝離職前常常在此采購公司的下午茶或是招待客戶,久而久之,兩人便熟識了。穆瑜一向都是一個人,即使忙得焦頭爛額也不會再雇人,一怕養成了依賴的習慣,二怕負擔的加重。她在這裡熬了三四年,終于熬不下去了。
“門上的字是你貼的?”顧鴻筝嘴上這麼問,眼睛落在糕點上,不時指着這塊或是那塊。穆瑜一邊将糕點往袋子裡裝,一邊回答:“房東貼的。”顧鴻筝又指了一塊糕點:“那還不是你的意見?要不然房東也不敢自作主張。”穆瑜換了一個袋子,繼續裝着:“他不敢自作主張,倒是會話裡有話。”
顧鴻筝挑選了兩袋子,一份傳統點心,一份西式蛋糕。穆瑜麻溜的打包好,又增了一份小小的盒子。“這是我新研究出來的,你幫我嘗嘗,看口味行不行。”
顧鴻筝笑道:“還是不舍得,對吧?”
早幾個月,穆瑜就說不想幹了,競争太強了,附近每開一家新蛋糕房,她就失眠一次。因為店裡隻有她一個人,她早早就起床,很晚才閉店,一天睡眠不足六個小時。她說了,就算關門一天,她也睡不着,内心更焦慮。
“舍不得也得舍得,我可不敢耗下去了,每個月的各項支出就像個血盆大口一樣,我真是怕了。壓力過大,我怕我未老先衰。”
顧鴻筝當即品嘗了穆瑜的新作,點頭道:“味道不錯呀,且甜不膩,空口吃可以的。”
“我再送你幾個,拿回家吃。”
“别!”顧鴻筝伸手拒絕,“你費力做得,不能就這麼白送出去。”
穆瑜已經裝好了兩小盒,一盒四個。“送給老主顧,我心裡歡喜。等以後我走了,還有個念想呢。”
“那些老客源不行嗎?流失率就那麼大嗎?”
“我不敢打價格戰,也不敢多搞回饋活動,每一個糕點都有成本,一次兩次還行,次數多了,我不僅是零利潤,還得向裡倒貼。現在推陳出新的店鋪那麼多,我一個人的腦子也想不出來。如果再招人來——唉,合作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穆瑜吃過合作開店的虧。那時剛出大學的門,與關系要好的同學同開糕餅店。生意不是容易做的,現實不會完全按着自己預想好的那樣進行。不到半年就關了門,虧了近三十萬。兩人雖是沒說什麼互相埋怨的話,但彼此的關系也随着虧損的錢而消失了。
“也不能說是成了仇人,反正是不相往來。彼此清了賬,沒吵也沒鬧,很有默契地删除了彼此的各種聯系方式,各奔東西。我倆還算是好的了,沒鬧上法庭弄那些亂七八糟的經濟賬,好歹是落了個太平。所以啊,我甯可自己累一點。”
“老主顧們可是舍不得的。”
穆瑜笑着搖頭:“你一辭職,接替你的那位,立馬就不來了。從網上點高檔的點心,根本不會把我們這樣的小店放在眼裡。所以啊,老主顧也不能總是做救世主啊。”
顧鴻筝了解雙飛燕。蜜罐裡長大的小公主,吃穿用度,一切都要牌子貨。她今年23歲,正是當年顧鴻筝進公司的年齡。小時候學習一般般,随着年級的上升,成績由一般般跌落到了低谷。高中時就送到了國外,美其名曰見世面鍍鍍金,混了大學文憑回來。第一年開了奶茶店,給她老爹賠進去一百多萬。
“就算我一塊蛋糕賣一百塊錢,也賺不到房東想要的房租數。我真的是沒辦法了,他每年都要漲租金。我知道他閑着沒事,躲在角落裡數我的客流量,然後在我下班時當面和我說,一定要漲房租。”
顧鴻筝沒有完全回過神來,穆瑜隻當她是個聆聽者,繼續道:“我也不傻呀,幹嘛當牛做馬的給他掙呀!我惹不起就躲呗,大不了不做了,回老家去。”
穆瑜将“回老家去”這四個字說得格外重,賭氣一般。顧鴻筝回轉神來:“你男朋友知道嗎?”
“現在可不是男朋友了,是未婚夫啦!”穆瑜的臉色緩和多了,“我們元旦的時候回老家訂婚了,準備十月結婚。”
“恭喜恭喜。”
“我隻和他說可能要重新租一家店鋪,過多的話沒有再說。結婚需要好多錢的,說得多了,他會有壓力。壓力這東西具有傳染性,我不想讓它變成雙份的。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顧鴻筝點頭問道:“可是他來接你的時候,會看到門上的貼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