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身邊年過半百的導師還精神奕奕,甚至想要拉着遊然續上夜場。
好不容易借着尿遁逮到個機會跑出來,遊然從隔間出來一擡頭,在鏡面裡看到了滿臉絕望的章翎。
本來他自己也挺絕望的,可是看到章翎絕望,忽然又覺得似乎沒那麼難受了。
想笑。
他看見章翎的嘴角弧度似乎也變崎岖了,忍俊不禁:“你也尿遁啊?”
章翎回他:“彼此彼此。”
兩人在廁所外邊的走廊蹲着,有一句沒一句地廢話。
“暑假兼職那個地方在哪兒?”
“A市。”
遊然:“……”
“工資多少?”
章翎挑眉:“反正比你當收銀員高。”
遊然:“……”
“行。”
正欲接着說廢話,章翎松松捏在手裡的手機一陣瘋狂震動。
章翎閉着眼歎了好大口氣,站起身道:“高老叫我了,先走一步。”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一坨遊然:“你……能苟一會兒是一會兒。”
遊然鄭重點頭,目送章翎離去後打了會兒單機遊戲,察覺腳麻了才慢慢扶着牆站起來。
又是一陣熟悉的頭暈。
不過這次可能是蹲得久了,暈眩的感覺連綿不斷,排山倒海似的,遊然不自覺皺了眉想要伸手去扶身後的牆。
忘了伸出去的手裡還捏着手機,這下手機往地上掉,人往一邊倒。
遊然瞬間死魚眼,平靜地接受即将摔下去的命運時,倒進了一個滾燙的懷抱。
頭像是磕在什麼金屬上,額頭有發絲輕盈掃過的觸感,他被人整個接在懷裡。
遊然愣了一瞬,以為是章翎去而複返,睜眼時隻看到一片金色的朦胧。
那人的發絲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遊然掙了掙,身後的人紋絲不動,隻偏了偏腦袋。
眼睫上癢過一下,發絲盡數挪開,遊然看到那張精緻慘白的面孔,黑色的眼睛深得像漩渦,血一樣的唇繃得很直。
遊然無端察覺到,莫晉似乎在生氣。
他當然不知道為什麼,隻是從他身上站直,扯出笑同這個見第二面的學弟說:“謝謝。”
莫晉沒接腔,遊然就一直盯着他。
生氣的樣子像隻河豚,氣鼓鼓。
于是他難得多嘴問了一句:“怎麼了嗎?”
然後他就看見,這個漂亮的男生嘴角弧度往下撇了撇,眼尾也耷拉下來,像是委屈。
遊然被他水汪汪的眼神看得一愣,心跳的瞬間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怎麼這個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後退一步後,莫晉巴巴的眼神裡仿似閃過一絲陰霾。
他眨了下眼,眼前的人又分明還是那個金毛一樣的少年。
莫晉開口,是聲線有些低的溫和感:“學長不舒服嗎?”
其實他還想問,剛才出去那人能一翅膀掀了嗎?可惜不敢。
遊然搖搖頭:“估計隻是低血糖,不打緊。”
“不過,你怎麼也在這裡?”
怪物眼也不眨地扯謊:“找廁所找進來的。”
“哦。”
“我得回禮堂了,再見。”遊然朝他揮手後又轉身,并不怎麼留戀的樣子。
金墨站在原地,掀起眼皮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有些疑惑。
這副模樣,不夠漂亮嗎?
為什麼遊然甚至不願意和自己多待一會兒?
怪物有些頹喪,悄咪咪跟了遊然一路,看見遊然回禮堂向導師告别,踩着夏日的夕陽回家。
日光下遊然的影子被拉得很長,異體變得很小,踩着遊然的腳印亦步亦趨地跟着。
走過那棟熟悉的老樓時,遊然忽然停下腳步轉頭去看那個熟悉的縫隙。
此時街上彌漫着各色菜香,已經沒有什麼行人。
遊然孤身站在老舊的街區,夕陽打在他的一邊側臉,于是金墨隻能看到背光的一面,挺拔的輪廓,和睫毛。
男生望着那道縫隙的眼神沉着,有些憂傷。
怪物難得心虛,趴在地上不敢再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少頃,站得筆挺的少年垂下頭,眼神沒什麼焦距,呢喃似的說了聲:“莫晉……金墨,出來。”
半晌沒有動靜,遊然眨了下眼,嗓音分别很輕,卻又那麼笃定:“我知道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