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回到太祝門時已近夜半。
崔善善的居室還亮着燈,她一個人坐在屋内苦苦地練字。
許是今晨有人笑話她名字也寫不好,她便近乎執拗地,一直練習寫自己的名字,寫了足有百千遍,紙張多到堆滿了書案,地上也散落了很多。
他來到崔善善居室門口,敲她的門。
屋内一陣窸窣,崔善善小跑着來給他開了門。
蔺玉池聽着那道細碎且頗為急切的腳步聲,心中的煩悶不禁減少了幾分。
他站在崔善善面前,問她:“崔善善,你想我與你一同上課麼?”
站在屋内的崔善善對他抿了抿唇:“嗯,師兄問這個做什麼?”
蔺玉池瞧着她水盈盈的眸底,又不說話了。
他現在很别扭,他莫名想要崔善善像今日對那個弟子一般對他也那樣笑。
也不知那弟子跟她說了什麼,兩個人要挨得那般近,偏她還笑得那般歡欣。
這些話他斷然無法說出口,隻生硬地說:“你……你今日不是問了?”
崔善善的面龐攏在屋内柔和的光影下,微彎的眼底浸潤着清亮月色,似有寶光流轉:“我問了,難道師兄就會陪我一起嗎?”
為何,她的語氣并沒有很開心?
蔺玉池忽然變得有些無措,不知如何開口。
崔善善一眼看出了他的龃龉,默默牽起他的手,捏了捏,語氣軟軟的:“原來師兄一直在惦念着這回事。”
少女的指尖攜着一點熱意,觸碰上他的手指,令他的脊背即刻竄上一陣細微的酥麻之感。
一擡頭,崔善善卻抱着一臉歉意的笑望着他:“謝謝師兄的好意,但我的确是技不如人,也不想耽誤師兄,所以我一個人慢慢來也可以的。”
蔺玉池:“……”
崔善善還是頭一回見到蔺玉池如此傻呆呆的模樣,心下覺得頗有些意思,便悄悄踮腳,在觊觎了許久的右頰輕輕印上一口。
那唇瓣微涼,像冬日裡最柔軟的雪花。
隻瞬間,少年的瞳孔便驚愕地放大。
又來了。
心髒開始無征兆地悸動失速。
蔺玉池并不知道為何自己會這樣,隻知道這是一種令他無法掌控的感覺,是他平生最厭惡的感覺。
可是為何,并不想放開手……
少年近乎慌亂地思索着。
那道法課雖然名頭不好聽,但最适合崔善善這樣的凡人打基礎,隻是生源魚龍混雜,有些修為較高的大弟子,犯了門規宗規也會被強制送去上一年道法課。
前幾日那兩個雜碎都能把她欺負成那樣,更何況碰上比他們更高階心思更壞的弟子。
蔺玉池為自己這股無故升起的、莫名的悸動尋了許多理由。
若是崔善善受欺負,他就要給她善後,由此往複,還不如直接挂個名字,偶爾去露個臉,讓那些弟子安定些,他也就少些麻煩要處理。
對,若是如此,他就少些麻煩要處理。
沉默了許久,蔺玉池還是沒能說出他會跟她一起上道法課。
他将手收了回來,而後跟她說:“今夜隻是提醒你,道法課人多複雜,日後謹慎些,莫随意與之交心。”
說罷,崔善善眼裡露出些許意外,還沒等她開口,蔺玉池便自顧離去了。
她瞧着少年輕淡的背影,後知後覺地摸上微微發熱的面頰。
夜間,少女抱着被褥沉沉睡去。
在酣甜的夢鄉之中,似乎有人在她腦内低喃着什麼壽元增加,總之,她聽不太清……